那人背对着他抬手在虚空一劈,还没等周围人看清那道撕裂的空间裂缝,对方另一只手就将困在一丈之内的无形圆球推进了裂缝里,再一挥手,那裂缝便消失不见。
可怕的真气波动消散于无。
这一切动作加起来也不过是两三个呼吸的事情,场内那些测试者有许多还没反应过到底发生了什么来,倒是空中站着的那个外宗长老赶忙落下去,和其余长老弟子一起给刚刚出现的人做了长揖,口中齐呼:“拜见督察长老——”
云起早在苏叶子出现的刹那就收了手中欲出的黑芒,此时随着众人一起给身前那人见礼:“师父。”
场中督察长老将袍袖一甩,双手背后,谁也没理,脸上笑吟吟地瞧着为首那个外宗长老:“你叫什么名字,第几代弟子?”
外宗长老早就是化灵境的大修士,气通天地不惧寒暑,可一听督察长老的问话,汗都差点落下来,直了一半的身体立马弯了回去:“回督察长老的话——第四代守峰弟子,王远成。”
“王远成……第四代?”
督察长老将这两个词不紧不慢地在唇齿间转了一圈,他仍是笑着,单纯看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只是在场修行过的没修行过的,有一个算一个,忽然觉得身边的温度哐当一下掉了下来。
就跟从温暖的春天突然掉进了数九寒冬的冰窟窿里一个落差感。
督察长老像是一点没察觉面前众人的异样,他对着那位快要哆嗦起来的外宗长老笑得愈发温和,声音也愈来愈柔软:“你若是不说,我还当你——”他伸手往一脸茫然的测试者们那儿一指,“和这些分寸不知的小辈一块进来的呢。”
披着一袭青丝的督察长老尾音轻飘飘地带上了勾儿似的,露出袍袖的食指尖跟凡间田里刚刨出来的最细嫩的葱根有一拼的雪白。旁人何感王远成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快要疯了——吓疯的。
他这辈子没听见过督察长老这么说话,可他有觉悟:这人多半已经是气到了极点,理智都不知道还有几分健存。
王远成吓得没敢做声,苏叶子却没停下:“你也知道气感晶石是什么用途什么反应,那你晓得他的气感到了什么程度你就敢叫他试?若是刚刚我没来得及赶过来,你知道这在场有几个能囫囵个儿从场地里横着出去?又有几个渣都不剩只能就空埋在这里?”
这几句话的语气声调一句比一句轻,轻到最后几乎要听不清,却又好像重得快要把弓着身的王远成压到地底下去了。
云起站在苏叶子身后,视线在场中神色各异的弟子们脸上扫过,他犹豫了下,最终还是传音给苏叶子:“师父,第三关还未开始,这一届待入宗的弟子们都候着,请师父暂且搁置此事——”
“搁置个屁!”
这话算不得声音多大,但突然冒出来也把在场的长老弟子吓了一跳,首当其冲的王远成更是差点直接趴地上去。
测试者们一个个惊魂未定地看向场中央——刚刚还温柔轻和的督察长老脸色冷得跟浇了冰水冻起来了似的,转回身去对着站在自己后面的徒弟不知缘由地怒斥:“不合规矩不合流程——他让你测你就测?他是晚辈你是晚辈?!以你与晶石的距离之近,刚才要是晚一个呼吸的时间,别说站在这儿,即便以你的神魂之力能不能留一丝未散的魂魄都是个问题!——你让我暂且搁置?你搁置得起吗?!”
场中泱泱众人,加起来数十位长老弟子,没人敢出一口大气儿,全都缩着脑袋听督查长老暴怒训斥——倒不是他们有多听话或胆小,只是在场所有人,无论入宗资历和年龄,无论与督察长老直接间接地遇见还是知晓,都从未听闻这人有发火的时候——更何况像眼前这般暴跳如雷?
他们都已经呆愣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云起和他们一样,他见惯了眼前这人没心没肺甚至没脸没皮地跟守峰长老们折腾、也或者是单纯地折腾守峰长老们时的模样,即便是波动得稍剧烈些,最多也便是昨日在外宗大比那般难得正经。
哪有一次跟现在一般冷言冷语冷面冷眼的呢。
愣过之后云起却是笑了,他就直着身站在自己的师父面前,比他修为深厚法力无边的师父还要高上一些,他微微垂着眼睛、勾着嘴角、笑得有些不尊师长,在看见那人不自禁地一怔之后,这笑愈发明显了些。
趁苏叶子还未回神,云起的态度放到极软,掺着低声的笑意:“师父教训的是,云起知错认罚,不敢搁置。此间事一了,云起便回寒琼峰向师父请罪,师父看可好?”
苏叶子头点了一半就僵住,回神几乎恼羞成怒,然而点头的动作都已经做了一半,怎么也不可能抹掉,他磨了磨细白如贝的牙齿,咬着笑音:“为师教你的,你倒是都转回来用在为师身上了……行,我等你回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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