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巴黎处决死刑犯的地方。——译注]去的。那就槽了那就糟了!劣性难改!这是我国的一句俗语。”
“神甫阁下我是被迫——”
“每一个犯人都是那样说的。”
“因为穷——”
“哼!”布沙尼轻蔑地说“贫穷可以迫使一个人乞求施舍或迫使他到一家面包店门口去偷一块面包但却不会迫使他到有人住的房子里去撬开一张写字台。再说当珠宝商蒋尼斯向你买我给你的那只钻戒的时候你刚刚拿到四万五千法郎便立刻又杀死他要把钻戒和钱同时到手那也是为了穷吗?”
“饶了我吧神甫阁下!”卡德鲁斯说“你救过我一次命再救我一次吧!”
“这种话并不十分动听。”
“你只有一个人呢还是另外有兵埋伏在那儿准备捉我神甫阁下?”
“我只有一个人”神甫说“我可以再可怜你一次让你逃走不惜让我自己将来再后悔心肠太软——只要你对我说实话。”
“啊神甫阁下”卡德鲁斯紧握着双手喊道并向基督山挨近来一些“我的确该说你是我的救主!”
“你说有一个人把你从苦工船上救出来?”
“是的这是真的神甫阁下。”
“救你的那个人是谁?”
“一个英国人。”
“他叫什么名字?”
“威玛勋爵。”
“我认识他的所以我将来可以知道你究竟有没有说谎。”
“神甫阁下我告诉你的都是实话。”
“那末是这个英国人保护了你?”
“不不是保护了我而是保护了一个年轻的科西嘉人——和我拴在一条铁链上的同伴。”
“这个年青的科西嘉人叫什么名字?”
“贝尼代托。”
“那是一个教名。”
“他再没有别的名字了。他是一个弃儿。”
“那么这个青年人和你一同逃走了?”
“是的。”
“怎么逃的?”
“我们在土伦附近的圣曼德里工厂做工。你是知道那地方的吧?”
“是的我知道。”
“嗯在午睡的时间就是在中午十二点到一点钟之间——”
“苦工船上的奴隶在吃过午饭以后竟还能打一次瞌睡!我们实在应该多可怜可怜那些穷人了!”神甫说。
“不”卡德鲁斯说“一个人不能永远做工呀一个人不是一条狗!”
“还是可怜狗好!”基督山说。
“当其余那些人在睡觉的时候我们走远一点用那个英国人给我们的锉刀断我们的脚镣然后游水逃走。”
“这个贝尼代托后来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
“你应该知道。”
“不真的我们在耶尔就分手了。”为了加重这句话的语气卡德鲁斯又向神甫走近了一步神甫一动不动地站在他原来的地方态度很镇定目光中带着询问的神色。
“你撒谎!”布沙尼神甫用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的口吻说。
“神甫阁下!”
“你撒谎!这个人依旧是你的朋友你或许还在利用他作你的同党。”
“噢神甫阁下!”
“自从你离开十伦以来你是靠什么过生活的?回答我!”
“我能得到什么就吃什么。”
“你撒谎!”神甫第三次说这句话口吻比前更威严了。
卡德鲁斯吓得呆呆地望着伯爵。
“你是靠他给你的钱过活的。”
“是的不错”卡德鲁斯说。“贝尼代托已变成一个大贵族的儿子了。”
“他怎么能变成一个大贵族的儿子的呢?”
“他本来就是他的儿子。”
“那个大贵族叫什么名字?”
“基督山伯爵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座房子的主人翁。”
“贝尼代托是伯爵的儿子!”基督山答道这次可得轮到他表示惊奇了。
“嗯!我相信是的因为伯爵给他找了一个假父亲因为伯爵每月给他四千法郎并且在他的遗嘱里留给他五十万法郎。”
“哦哦!”假神甫说他开始懂得了。“那个青年人目前叫什么名字呢?”
“安德烈卡瓦尔康蒂。”
“那么就是我的朋友基督山伯爵曾在家里招待过他快要和腾格拉尔小姐结婚的那个青年人了?”
“一点不错。”
“你这个混蛋!——你你知道他过去那种可耻的生活你竟隐忍不言吗?”
“我何必要拦阻一个伙伴的好事呢?”卡德鲁斯说。
“你说得对应该去通知腾格拉尔先生的不是你而是我。”
“别那么做神甫阁下。”
“为什么不?”
“因为你会把我们两个都弄垮的。”
“而你以为为了救你们这样的恶棍我竟能纵容你们的阴谋——做你们的帮凶吗?”
“神甫阁下。”卡德鲁斯说又挨近来一些。
“我要把一切都揭露出来。”
“向谁揭露?”
“腾格拉尔先生。”
“天哪!”卡德鲁斯一面喊一面从他的背心里拔出一把张开的小刀向伯爵的胸口刺去“你什么都揭露不了啦神甫阁下。”
使卡德鲁斯万分惊奇的是:那把小刀非但没有刺进伯爵的胸口而且反而折断刀锋倒弹了回来。这当儿伯爵用他的左手抓住那暗杀者的手腕用力一扭那把小刀就从他那僵硬的手指间掉了下来。卡德鲁斯出一声痛苦的喊叫但伯爵不管他怎么叫继续扭那匪徒的手腕直到他的手臂脱节跪下来又仰跌到地板上。伯爵于是用一只脚踏住他的头说:“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力量阻止我不踏破你的脑袋你这混蛋!”
“啊慈悲吧慈悲吧!”卡德鲁斯喊道。
伯爵收回他的脚。“起来!”他说。
卡德鲁斯爬起身来。“噢你的腕力多大呀神甫阁下!”他说一面拍打着他那条被那肉钳得青紫斑斑的手臂——“多大的腕力呀!”
“住口!上帝给我力量来制服象你这样的野兽。我是在代上帝行道——记住吧畜生!我现在饶赦你还是为了他。”
“噢!”卡德鲁斯痛苦地呻吟着说。
“拿了这支笔和这张纸我讲你写。”
“我不会写字神甫阁下。”
“你撒谎!快拿了这支笔写!”
卡德鲁斯慑于神甫的威严坐下来写道:“先生——现在蒙你优礼接待并且快要和令媛结婚的那个人是和我一同从土伦苦工船里逃出来的重犯他是五十九号我是五十八号。他名叫贝尼代托但他却不知道他的真姓名因为他始终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
“签名!”伯爵继续说。
“你这不是要断送我的性命吗?”
“傻瓜假如我要断送你的性命我就会把你拖到最近的警察局去。而且这封信一出去你多半就可以不再有所恐惧了。所以签名吧!”
卡德鲁斯签了名。
“地址是‘安顿大马路腾格拉尔男爵府腾格拉尔先生。’”
卡德鲁斯写上地址。神甫接过那张信笺。”现在”他说“够了去吧!”
“走哪一条路出去?”
“你来时的那条路。”
“你要我从那个窗口出去吗?”
“你进来的时候就很方便呀。”
“噢!你已经想定一个打击我的计划了吧神甫阁下。”
“呆子!我能有什么计划?”
“那末为什么不让我从大门出去呢?”
“吵醒门房有什么好处?”
“神甫阁下告诉我你不希望我死吧?”
“我以上帝的意志作我的希望。”
“但你一个誓决不在我下去的时候打我。”
“懦怯的傻瓜!”
“预备拿我怎么样?”
“我问你我能拿你怎么样?我曾尝试想把你造成一个快乐的人而我却把你造成了一个暗杀者。”
“神甫阁下”卡德鲁斯说’再来尝试一次再试我一试吧!”
“可以的”伯爵说。“听着!你知道我是一个克守诺言的人?”
“是的。”卡德鲁斯说。
“假如你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家里——”
“除了你以外我还怕什么呢?”
“假如你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家里就离开巴黎离开法国不论你在什么地方只要你规规矩矩地做人我就会派人送你一笔小小的养老金——因为假如你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家里那么——”
“那么?”卡德鲁斯打了一个寒颤。
“那么我就相信上帝已宽恕你而我也可以宽恕你了。”
“说老实话”卡德鲁斯结结巴巴地说“你简直要吓死我啦!”
“快去吧!”伯爵指着窗口说。
卡德鲁斯虽然得了这一番保证却依旧并不十分放心他两腿跨出窗外站在梯子上。
“快下去”神甫交叉着两臂说。卡德鲁斯知道不必再怕他了就开始下去。于是伯爵把那支小蜡烛移到窗前使香榭丽舍大道上可以看到有一个人在从窗口里翻出来一个人则拿着一支蜡烛给他照亮。
“你这是干什么神甫阁下?要是有巡警经过可怎么好呢?”于是他吹熄蜡烛然后下去;直到他的脚踏到地面的时候他才放心了。
基督山回到他的寝室里急地从花园望到街道;他先看卡德罗斯走到花园的墙脚下把他的梯子靠在墙是靠梯子的地点和进来的时候不同。然后伯爵向街上望去看见那个似乎在等待的人向同一的方向奔过来躲在卡德鲁斯就要翻出去的那个墙角里。卡德鲁斯慢慢地爬上梯子从墙头上望出去看街道是否静寂。他看不见人也听不到人声。残废军人疗养院的时钟敲了一下。于是卡德鲁斯骑在墙头上把梯子抽起来把它靠在墙外;然后他开始下去或说得更准确些是跨着梯子的两条直柱滑下去这个动作他做得很安闲自在证明他是多么的练习有素。但一开始滑下去他就无法中途停止了。虽然他在滑到一半的时候看见有一个人从阴影里出来却也毫无办法;虽然他在滑到下面的时候看见有一条手臂举起来却也毫无办法。在他还无法保卫自己以前那条手臂就已非常猛烈地打击到他的背上他放开梯子喊出一声“救命哪!杀人呀!”当他这样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时候他的对手抓住他的头在他的胸部又刺了一刀。这一次卡德鲁斯虽然竭力想叫喊但他却只能出一声呻吟;鲜血从他的三处伤口里津津地流出来他全身不由自主地打着寒颤。凶手看到他已不能叫喊就拉住他的头扳起他的头;他双眼紧闭嘴巴歪在一边。凶手以为他已经死了就放开他的头溜走了。卡德鲁斯觉得凶手已经离开就用手肘撑起身体以一种垂死的声音竭力大喊:’杀人啦!我要死啦!救命呀神甫阁上!救命呀!”
这种凄惨的呼吁刺破了黑暗。通后楼梯的门开了接着花园的侧门也开了;阿里和他的主人拿着蜡烛来到出事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