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救起来了”姑娘说道“是刚才进港的那条船的船员救起来的。”
莫雷尔带着一种听天由命和崇高的感激的表情举手向天。“谢谢我的上帝”他说“至少您只打击了我一个人!”
那英国人虽然平时极不易动感情这时却也两眼湿润了。
“进来进来吧!”莫雷尔说“我料到你们都在门口。”
不等他的话说完莫雷尔夫人就进来了她哭得非常伤心。艾曼纽跟在她后面。在客厅里还有七八个衣不蔽体的水手。一看到这些人那英国人吃了一惊向前跨出了一步但随后他又抑制住了自己退到了房间最不惹人注意和最远的一个角落里了。莫雷尔夫人在她丈夫的身旁坐了下来握住他的一只手;尤莉依旧把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艾曼纽站在屋子中央象是担当着莫雷尔一家人和门口的水手们之间的联系人的角色。
“事情的经过是怎么样的?”莫雷尔问题。
“过来一点佩尼隆”那年轻人说道“讲讲事情的经过吧。”
一个被热带的太阳晒成棕褐色的老水手向前走了几步两手不住地卷着一顶残破的帽子。“您好莫雷尔先生”他说道好象他是昨天晚上离开马赛刚从埃克斯或土伦回来似的。
“您好佩尼隆!”莫雷尔回答他虽然微笑着却禁不住满眶热泪“船长在哪儿?”
“船长莫雷尔先生他生病留在帕乐马了感谢上帝他病得并不厉害几天之后你就可以看到他康复回来的。”
“很好现在你把事情讲讲吧佩尼拢”佩尼隆把他嘴里嚼着的烟草从右面顶到了左面用手遮住嘴转过头去吐了一大口烟汁然后叉开一只脚开始讲了起来。“你瞧莫雷尔先生”他说“我们风平浪静的航行了一星期然后在布兰克海岬和波加达海岬之间的一段海面上乘着一阵和缓的南——西南风航行忽然茄马特船长走到了我面前我得告诉你我那时正在掌舵他说‘佩尼隆你看那边升起的那些云是什么意思?’我那时自己也正在看那些云。‘我看它们升得太快了不象是没有原因的我看那不是好兆头否则不会那样黑。’‘我也是这么看’船长说‘我先来防一手。
我们张的帆太多啦。喂!全体来松帆!拉落三角头帆!’真是千钧一啊命令刚下狂风就赶上了我们船开始倾斜起来。
‘嗨’船长说‘我们的帆还是扯得太多了全体来落大帆!’五分钟以后大帆落下来了我们只得扯着尾帆和上桅帆航行。
‘喂佩尼隆’船长说‘你干嘛摇头?’‘咦’我说‘我想它不见得就此肯罢休呢。’‘你说得不错’他回答说‘我们要遇到大风了’‘大风!不止大风我们要遇到的是一场暴风不然就算我看走眼了。’你可以看到那风就象蒙德里顿的灰沙一样的刮过来了幸亏船长熟悉这种事‘全体注意!顶帆收两隔!’船长喊道‘帆脚索放松绑紧落上桅帆扯起帆桁上的滑车!’”
“在那种纬度的地方这样做是不够的”那英国人说道。“如果是我我就把顶帆放四隔把尾帆扯落。”
他这坚决响亮和出人意外的声音使人人都吃了一惊。佩尼隆把手遮在眼睛上仔细端祥了一下这个批评他船长的技术的人。“我们干得更好先生”老水手不无敬意地说道“我们把船尾对准风头顺风奔走。十分钟以后我们扯落顶帆光着桅杆飞驶。”
“那艘船太旧了经不起那样的风险。”英国人说道。
“哦就是这把我们断送啦在颠簸了十二个钟头以后船出了一个漏洞进水了佩尼隆’船长说‘我看我们正在往下沉把舵给我到下舱去看看。’我把舵交给了他就下去了那儿已经有三尺深的水了。我喊道‘全体来抽水!’可是太晚了好象我们抽出得愈多进来的也愈多。‘啊’在抽了四个钟头水以后我说‘既然我们是在往下沉就让我们沉下去算了我们总得死一次的。’‘你就是这样做出的榜样吗佩尼隆!’船长喊道‘好极了等一等。’他到他的船舱里去拿了一对手枪回来‘谁第一个离开抽水泵我就一枪把他的脑髓打出来!’他说道。”
“干得好!”英国人说。
“只要道理讲清了大家自然勇气也就来了”那水手继续说“那个时候风势减弱了海也平静下去了但水却不断地涨上来虽不多只是每小时两寸但它还是不停地涨。每小时两寸似乎不算多但十二小时就成两尺啦而两尺加上我们以前有的三尺就变成了五尺。‘来吧’船长说‘我们已经尽了我们的力了莫雷尔先生不能再怪我们什么了。上救生艇去吧孩子们越快越好!’”
“唉”佩尼隆继续说道“你知道莫雷尔先生一个水手是舍不得丢下他的船的但却更舍不得他的命所以我们也没等他再说第二遍就行动了愈是那样船就愈沉得快象是在说:‘走吧快逃命去吧!’我们马上把小船放到水里八个人都跳到了里面。船长是最后一个下来的说得更准确一点他没有下来他不肯离开大船所以我就把他拦腰抱起扔进了小船然后我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真是千钧一哪!我刚跳离甲板就嘣的一声象一艘主力舰上边众炮齐似的炸裂了。十分钟以后船就向前倾然后又横倒连翻了几个身于是一切就算完了法老号不见了。至于我们我们三天没吃没喝于是我们决定抽签决定命运看那一个来当其余的人的牺牲品正在这时我们看见了吉隆丹号我们就出求救的讯号它看见了我们向我们驶过来把我们都救上了船。
“唉莫雷尔先生全部事实就是这样我以一个水手的名誉誓!是不是真的?你们其它人也说说吧。”一片“是的”附和声证明这个叙述已忠实详细地讲述了他们的不幸和受苦的情形。
“好了好了”莫雷尔先生说“我知道你们谁都没有错这只能怪命。这件事是上帝的意志我还欠你们多少薪水?”
“噢那个我们不该了吧莫雷尔先生。”
“不我们要谈。”
“好吧那么是三个月。”佩尼隆说。
“柯克莱斯!给这些诚实的人每人付两百法郎”莫雷尔说道。“要是在别的时候”他又说“我本来会说另外再给他们两百法算是奖金的但时代不同罗我现在仅有的一点钱也不是我自己的了。”
佩尼隆转身和他的同伴商量了几句话。
“至于那个莫雷尔先生”他说道又转动着嘴里的那块烟草“至于那个——”
“至于什么?”
“那钱。”
“怎么了?”
“我们都说我们目前只要五十法郎就够了其余的我们可以等到下次再算。”
“谢谢我的朋友们谢谢!”莫雷尔把手按在心口上说道。
“拿着吧拿着吧!假如你们能找到另外一个老板去为他服务吧你们可以走了。”
这最后的几句话在水手们身上生了一种奇异的效果。
佩尼隆差一点把他的烟草块吞了下去幸亏他又吐了出来。
“什么!莫雷尔先生”他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你打我们走吗?那么你生我们的气了是吗?”
“不不!”莫雷尔先生说道“我没有生气我也不是要打你们走只是我已经没有船了所以我不再需要什么水手了。”
“没有船了”佩尼隆答道“嗯可是你会再造的呀我们可以等着呀。”
“我已没有钱再造船了佩尼隆”船主带着一个悲哀微笑说道“所以我无法接受你们的好意了。”
“没有钱了!那么你一定不要再付钱给我们了。我们可以象法老号一样两手空空地走的。”
“够了够了我的朋友们!”莫雷尔喊道他几乎要被压垮了。“去吧我求求你们等我将来情况好一些的时候我们再见吧。艾曼纽陪他们下去按我的吩咐去做吧。”
“至少我们可以再见面的吧莫雷尔先生?”佩尼龙隆问。
“是的我的朋友们至少我希望如此。现在去吧。”他向柯克莱斯示意柯克莱斯就先走了水手们跟在他的后面艾曼纽在最后。“现在”船主对他的妻子和女儿说“你们也去吧我想和这位先生单独谈一会儿。”说着他向汤姆生弗伦奇银行的席代表瞥了一眼后者在这一幕中始终坐在那个角落里除了我们上面提到过的那几句话以外他没有过任何别的举动。两个女人对这个人望了一眼她们已完全忘记了还有这个人在场于是就退了出去尤莉在离开房间的时候对陌生人投去了一个恳求的目光后者报以她一个微笑当时如果有一个无利害关系的旁观者在场看到他那严肃的脸上竟会显出这样的微笑一定会感到很惊奇的。这时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男人。“唉先生”莫雷尔倒入一张椅子里说道“您都听见了我再没有什么可告诉您的了。”
“我都清楚了”英国人答道“一场新的灾难又降临到了您的身上而这只能增加我为您效劳的愿望。”
“噢先生!”莫雷尔轻唤了一声。
“我看”那陌生人又说道“我是您最大的债权人是不是?”
“您的期票至少是该最先付清的。”
“您希望延期付款吗?”
“延期不仅可以挽救我的名誉也可以拯救我的生命。”
“那么您希望延期多久呢?”
莫雷尔想了一下。“两个月吧。”他说道。
“我愿意给您三个月的时间。”那陌生人回答道。
“但是”莫雷尔问道“汤姆生弗伦奇银行能同意吗?”
“噢一切由我负责好了今天是六月五日对吧?”
“是的。”
“好请重新开一下这些期票改到九月五日到九月五日十一点钟时钟的针指在十一点上时我来收钱。”
“我等着您”莫雷尔回答说“我会付款给你的不然的话我就死。”这最后的几个字的音调说得很低以致那陌生人根本没听到。期票重新开过后旧的被撕毁了那可怜的船主现自己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让他去想办法。英国人以他那个民族所特具的平静的态度接受了他的一番谢意莫雷尔向他说了许多表示感激的话亲自送他到楼梯口。那陌生人在楼梯上遇见了尤莉她假装要下楼但实际是却在等他。“噢先生!”她合着双手说道。
“小姐”那陌生人说道“有一天你会收到一封署名‘水手辛巴德’的信。不论那封信看来有多么奇怪你一定要按照信上所吩咐你的话去做。”
“是的先生。”尤莉回答。
“你答应这样去做吗?”
“我向您誓我一定照办!”
“很好。再会了小姐!愿你永远象现在一样的纯洁高尚我相信上天会回报你赐艾曼纽做你的丈夫。”
尤莉轻轻地叫了一声面孔红得象一朵玫瑰伸手扶住了栏杆。那陌生人摆了摆手继续下楼去了。他在天井里找到了佩尼隆佩尼隆正两手各拿着一个内装一百法郎的纸包似乎不能决定究竟是拿了好还是不拿好。
“跟我来朋友”英国人说道“我想跟你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