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两日了,不知道二哥的案子进展如何,祖父的死背后到底有没有推手,还有冰容所说的凌府遗留之人意欲翻案,他到底又是怎么想的……这许多事情缠缠绕绕,让她脑筋打结。
点绛宫里舒适安逸的日子过得太长久,她似乎久未曾思虑了。原想好好理理头绪,可周身为男子的温热气息所覆,且有独属于他的清冽悠远,这是诱她入睡的最佳姿态。沈天玑本就几日未睡好,这会儿逐渐迷糊起来……入睡前的一瞬,她想着,不管如何,她再不会不相信他,以后在沈府和他之前,她也应该公平一些。
他睁开眼时发现,她已经没心没肺地睡了过去。望着她恬美的睡容,他想,或许是他的方法不对,才让她这样不信任他,跟他生了这么一场气。这两日她在宫里的情形宛盈都有回禀他,他知道,她也受了苦。
小时候跟随先帝左右,先帝嫔妃众多,与梦里那个他一样,与嫔妃们的相处于如今的他实在没什么借鉴意义。和她在一起就像是打一场毫无经验的仗,最初相遇时就惹恼了她,若不是日后深思谋虑,只怕她早就跟纳兰崇跑了;如今情形与之相似。
即便他处事英明果决,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方法。倒是李明怀的好药,让他也不得不渐渐安睡。
这日清晨,雨停了。深秋的阳光潋滟柔软,将禁中连绵宫阙照得亮光粼粼。
周宁福瞧了瞧天色,让第二拨送膳的人轻手轻脚地入殿,只把案桌抬到正殿门口,把先时送的撤下来,又关上殿门。
撤下来的膳食分毫未动,他朝一同候在殿外的宛盈道:“皇上和皇后娘娘这会子大约还睡着呢。”
宛盈点了点头,“周公公说的是。”
两人只能继续候着了。午后,有内侍来回说安亲王正在西昭门外等着求见皇上。周宁福恨铁不成钢道:“不知道回说皇上抱恙,如今正睡着么?”
“回过了,可安亲王似乎有急事。”小内侍委屈又恭顺地回到,“说是就在西昭门等着,待皇上醒了得了旨意再进宫。”
“那就委屈王爷暂且等着吧。”周宁福道,“就说,若是皇上醒了,老奴定立刻回禀皇上就是。”
小内侍应声而去。
西昭门外,一身朝服的安亲王脸色沉肃,附着手走来走去,时而焦急地朝宫门内望望。他等得实在急躁,又朝一旁小心翼翼立着的小黄门问道:“皇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
谁都知道安亲王得今上信任,是朝中最有威望的王爷。小黄门自然不敢得罪,可皇上何时醒来,他哪里知道?“……奴才……”
安亲王瞧他一脸为难,大手一挥,“行了,是本王急糊涂了。”
“王爷,您这样等着也不是办法,何不先行回府,待皇上醒了,自然会传召于您。”
安亲王眉一竖,“本王今日非等在这里。不亲眼见到皇上本王不会离开。”
小黄门低头再不敢言。
安亲王话一落,忽有一匹快马行来,马上男子一身银丝暗绣竹叶纹的月白锦袍,面色清俊,贵气容雅,他下马的动作极快,三两步走到安亲王身边,“父王。”
宫门口的侍卫和内侍们见是久不露面的安亲王世子,都行礼一拜。
“你来做什么?”看见他,本就脸色不好的安亲王愈发皱眉。
纳兰崇急忙问道:“父王果真要把此事禀明皇上?”
“是又如何?”安亲王道,“你久不上朝办差,今日倒是跑得勤快。”
纳兰崇也顾不得父亲的讽意,“此事尚不明朗,单凭几个地方小官署名的一封不清不楚的信,真假难明。若是此事不实,父王岂不是陷皇上于不义?”
今日安亲王收到一封来自运河沿岸诸路数州县的地方官联名信,状告昭文帝年间修筑堤坝时有人贪赃枉法,暗中唆使工匠偷工减料,导致堤坝如同烂泥一般不堪一击,才造成这年的江南惨境,信中明里暗里都直指当时督建修堤一事的几名官员之一,正是已殁敬国公沈远鲲。
此信幸好是送到了安亲王府,若是直接呈到朝上,只怕朝中早就风云四起。
安亲王眯眼瞧了瞧一脸焦急的儿子,默了半晌,道:“事关沈府,与你何干?此事本王自有打算,你且回去吧。”
纳兰崇一顿,“儿也在此候着。听说皇上抱恙,儿子想探视皇上。”
安亲王瞥他道,“你若是进了宫见了皇上,可就再不能装病了。”
“儿子知道。”
安亲王捋了胡须切了一声,“知道就好。就怕你转身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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