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瞿放忽然上前了一步,连裴毓都露出了些许震惊的神色。楚凤宸已经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思,她冷笑:“每个人都想见,是不是?”
殿上一片静默。
“好,既然你们相见,朕亲自去请。”
这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偷偷怀疑着和宁公主究竟是不是还活着,和宁公主府每隔一段时日就会有莫名的人小心探问,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白昕。既然事情已经到这地步,倒不如放手一搏。
一盏茶后,正晖宫中。
御医替白昕止了血,又包扎了伤口后离去,只留下楚凤宸一人在寝宫内。楚凤宸小心地替她掩好了被褥,缓步到了镜子前,咬了咬牙,扯下了属于燕晗帝王的皇冠。
一瞬间,如瀑的长发披散在脊背后。
公主和宁,在这一刻终于回到宫。
…………
正晖宫中正发生着的事情福德殿里的人当然是不知道的,诡异的氛围在殿上蔓延着,就像是张牙舞爪的黑夜慢慢侵蚀。身在官场,每个人都是提着脑袋在呼吸,尤其是全程当道,满朝站队的当下燕晗,没有人敢保证明年的今日是否还能风格如旧,也没有人知道如今他们等待着的会不会是一场屠戮。
自古,知道皇家秘密的人,多半是没有几个有好结果的。
寂静中,摄政王裴毓的咳嗽声间或在殿上响起,却显得福德殿更加安静。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盏茶的时间,也许更长,福德殿外终于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
“和宁公主驾到——”
宫人细长的通禀声中,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片刻之后,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殿门口。福德殿外就是湖花园的湖泊,湖光映衬着阳光泛着粼粼波光,和宁公主瘦小的身躯在这光晕中像是要融化一样。
终于,和宁公主缓步到了殿内,殿上文武百官总算看清了她——她有着一张与当今圣上几乎如出一辙的容颜,只是圣上俊朗,公主柔婉,鹅黄的衣裳与精致瑰丽的步摇凤钗明明与方才的女子一模一样,却让人真真切切地不敢直视。
无关容颜,那是生来皇血的威仪,天家之姿。
更何况她根本就与宸皇殿下长得一模一样。
“叩、叩见公主安康——”也不知是哪个先反应了过来,慌乱地跪伏下了身子。
“叩见公主安康——”“叩见公主安康——”“叩见公主安康——”就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扔下了一粒石子,所有人都狼狈地跪在了地上,口中礼仪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到最后整个福德殿都跪成了一片,又是寂静无声。
楚凤宸悄悄喘了一口气,强装出冷静模样环视跪伏的臣子们,却忽然看见一个人静静站在遥远的另一端没有行跪礼,不由一愣。
裴毓。
他安静站在那儿注视着她,原本就苍白的脸上神情很是奇异,无法用震惊或者淡定来囊括。忽然,他又低头咳嗽了几声,再抬头的时候眼里已经有了更加奇异的光。
对于这种随时会炸开来的不安定因素,和宁公主殿下选择了无视。
她缓步穿过跪成一片的群臣到了通往皇座的阶梯下,目光落在沈卿之的身上,淡道:“这位想必是沈相吧?”
“是。”沈卿之抬头。
“平身。”
沈卿之站起了身。
楚凤宸道:“听闻沈相对本宫安慰甚是忧虑,本宫还未好好‘谢过’沈相。”
沈卿之面色一滞,良久,终于道了一句:“臣之本分。”
楚凤宸低笑:“你的本分倒来得巧,听说有刺客时你没有出声,刺客的刀抵上本宫的替身时你没有出声,摄政王与刺客周旋时你没有出声,倒是本宫的替身伤重时,你在乱局中忽然质疑她的身份,想要给司律府查办,沈相治国辅政,莫非靠的就是这些权衡?”
沈卿之脸色变了一变,又跪倒在了殿上,温声道:“是臣考虑不周,还请公主降罪。”
如此一来,便是把一切都归为鲁莽了,把之前的一切和阴谋撇得干干净净。一个考虑不周,顶多罚他几月俸禄,那还显得她睚眦必报对忠臣毫不感恩。沈卿之此人,七弯八绕的肠子比裴毓少不了几根。
楚凤宸默默咬牙,逼自己降下火气。她今天这一个大局并不是为了和沈卿之过不去的……这样大费周章让和宁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一来,是为了安抚百官这些年来偷偷质疑的东西,二来……她移动步伐,绕过几个挡路的朝臣到了最边缘的地方,眯眼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