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忘却在瀑布边发生过的事。
金麟儿则琢磨着:“听大哥的口气,那事本就寻常,兄弟们相互教导,没甚大不了。可是,我让他教我,他不仅十分抗拒,过后还假装失忆。这难道不是关心则乱?他一定很在意我。”
他觉得自己与孙擎风之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亲密,每每回想起来,都会不由自主地傻笑,知道来日方长,暂且配合着孙擎风装聋作瞎。
然而,世事岂能尽如人所愿?
人世间的情爱痴缠,向来不知从何而起,仿若水滴石穿,是日积月累而来,没有哪一滴水磨穿了石头的说法。
当一个人开始心动,就意味着,他心里最坚硬的地方早已被情思消融,像平白地遭受了白蚁的灾害,表面上看来与往常无异,其实内里已经被蚀空。最腐骨蚀心的相思,非是长久别离,而是对面不知。
情爱就是那么一场灾。
消灾解厄的办法有二,若能壮士断腕,何妨把心掏空,倾尽所有,换个余生不悔。若能将心换心,何妨互诉衷肠,如是则遇难成祥。
很显然,孙擎风想要前者。
但金麟儿一定要后者。尤其是,当他回想起,孙擎风揍了他一巴掌的那个晚上。
当他想明白,孙擎风扯着自己的衣襟默然无语,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是在说,或许他自己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但他的确是这个意思: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一场秋雨一场寒,转眼已是深秋。
金麟儿终于得到准许,回到问道阁。
他生性仁厚宽和,烦恼转头就忘,刚获准下山,就找到先前那几个和自己闹了矛盾的师兄弟,向他们赔礼道歉。
师兄弟们俱在掌门座下,虽有亲传与入室的分别,但毕竟都是同门,没有一直相互仇视的道理。
况且,他们能够上山学武,大都家境殷实,因此才会轻易嘲笑看起来寒酸的薛家兄弟。亦是因此,他们已经读书明理,闭门悔过业已知错,见金麟儿不计前嫌、不摆架子反倒向自己道歉,不由对他心生好感。
那几个弟子中,唯有一人难缠。
此人名朱焕,父兄均在朝为官,其父以朝廷的名义同武林盟协商,直接将他送入薛正阳门下,期望他学有所成,往后能在天子身旁充当锦衣卫士。
朱焕的父亲本想让他当掌门的亲传弟子。
但薛正阳脾气古怪,说什么都不肯收,最多只让他记名入室弟子,由周行云代为教授。
朱焕与金麟儿同时进入华山,在问道阁里读经,两人座位挨的很近。上回金麟儿“凭空”变出一朵茶花时,就是被他给看见了,当时,金麟儿还问过他想不想要。
朱焕本就不服金麟儿当亲传弟子,察觉到他的古怪举止,固执地认定他身上有问题。
金麟儿同孙擎风相处,常是没脸没皮的,但对待旁人很有分寸。毕竟,他身负金印,不得不压抑天性,谨慎克制,秉持着“合则留,不合则去”的交友之道。
他前后向朱焕解释过三次。
三次过后,对方仍不信他,他亦不再强求,只同朱焕保持了距离。
但是,朱焕偏就看金麟儿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