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看清容宛舒正端着一副视死如归的脸色大步走来,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她是要去寻死。
“这……”
容宛舒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祁进悠然自得地躺在床榻上,矮脚榻边放了一床大红的锦被和一个鸳鸯枕。
“难不成,你还想睡床上?让我睡地上吗?”
容宛舒磕磕巴巴:“不不不,您睡床上,我睡地上。”
祁进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容宛舒折腾了大半夜,困意袭卷,正想着钻进被窝睡上一觉,突然想起妆容未卸,小心翼翼地坐到镜子前,轻手轻脚地卸去满头珠翠,散了发髻,合衣躺进被窝里。
越是困顿,反而越是睡不着,记不清第几次翻来覆去,最终暗含幽怨的视线看向床榻上那道睡得无声无息的背影。
地上好硬。
……
“睡不着?”
祁进被衣料细碎的摩挲声吵得心烦意乱,忍不住出声。
容宛舒怀疑他背后也长了双眼睛,立即掩耳盗铃般闭上双目,低声反驳:“不是。”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容宛舒想,你是不会吃了我,但是你会掐死我啊,她还心有余悸呢。
祁进似乎起了聊天的心思,说起自己十五岁那年从军的事。
“我母亲只得我一个儿子,十五岁那年听到我要去边关参加的消息,气得几日吃不下饭,晕倒了好几回。”
容宛舒起初有些愕然,随后象征性地说:“二夫人也是担忧您在军营里吃苦头。”
“因为我祖父是战死的,就是三十年前,你们大随突袭南阳的那一次。”
容宛舒不知说什么好,大随与南阳的恩怨纠葛哪里是一两句对错能说得清的。
祁进也没等她回答,继续道:“祖母却支持我,说我像极了过世的祖父,有担当、有抱负,其他人都比不上我。也是她劝服了母亲,放我离去。”
他想起初入军营时的趣事,眼里都是光彩:“我没用祖父的名义,决心要靠自己混出个名堂来。不过孟将军还是知道了,明里不说破,暗地里没少对我照拂。”
“再后来,我结识了程逸晋。也就是我现在的副将。”
容宛舒心中一凛,想起那名面目清秀、性格率直爽朗的男子,想起男子死前清亮了然的眼神,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蜷缩在锦被里的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一抖。
祁进望着大红的帐底,对她的反应毫无察觉,仍在絮絮叨叨:“说起来,他还比我小一岁,与我分在一个组。起初,我有些看不起他,觉得他长相娇气,肤色跟女人一样白,胆小怕事,不知道来军营做什么的。”
容宛舒咬紧了牙,终于让自己略微平静下来。她听见自己平淡的声音:“后来呢?”
“后来,有一次侦察敌情,我与他一组,没想到我操作失误,引来了追兵,他为了保护我,胸膛上挨了一箭。”
容宛舒没说话。
“那时候我就发誓,日后谁要敢动他,就是跟我过不去。”
祁进没想到,最后送程逸晋上黄泉路的,竟然是自己,这也是他上辈子悔之又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