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亲自准备被褥用具,十分的细致关切。
陆旷兮见他待人甚诚,方才对他的些许恶感不由得去了几分,赧然道:“多谢你了……”
穆子石笑道:“我们兄弟颇受先生恩德,此番又是险境重逢,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是没半分顾忌的全盘托出,早把先生当自家人了。”
陆旷兮更是感慨,连连颔首:“方才咱们所说,只天知地知鬼神知,我断断不会吐露半个字出去。”
齐少冲看了穆子石一眼,抿了抿嘴没吭声。
穆子石荣升粮台,寨中自有耳朵长手脚快的,抖擞机灵就来大拍马屁,流水价一串串的拜望穆粮台。
有头有脸的几个出手不凡,居然送出了各大钱庄随兑通用的银票,也有聪明细心的,特意寻些字画书籍投其所好,连厨房里的都不甘示弱,除了格外丰盛的晚饭,更悄悄拎来两只活蹦乱跳的山鸡。
穆子石一一笑纳,齐少冲也不惊讶,毕竟跟红顶白捧高踩低这一点,王公大臣与山匪贼寇并无多大区别。只不过齐少冲眼馋山鸡,打算带一只回风林营烤了跟夏侯钺等人分而食之。
用晚饭时,穆子石特意叫来木鱼,四人坐了一桌,安静中别有一种暖意,吃完饭陆旷兮深感疲倦,穆子石也不打扰,自送齐少冲漫步回风林营。
走了一阵两人均是默默无语,时已入秋,夜晚的山风刮过颇为寒冷,穆子石微微打了个寒战,齐少冲解下外衣覆在他身上,穆子石转脸凝视着他:“你心里有事,说罢。”
“为什么……哥舒夜破的底细要当着陆先生的面说?”齐少冲不但不笨,更是懂得分寸玄机。有些隐秘让别人知道未必就是真的推心置腹,倒很有可能是勒在他咽喉的一条绳索。
穆子石把陆旷兮能知道的不能知道的,一览无余纤毫毕现的统统告知,是有心刻意还是一时疏忽,齐少冲不愿深思,但却明白陆旷兮不知不觉中脖子上已套了根绳索,绳索的末端牢牢掌握在穆子石手中,从此是松是紧是死是活,尽在穆子石动心起念之间。
穆子石淡淡道:“我只是一番好意。”
齐少冲拧着眉头:“好意?若哥舒夜破知道这些,能放陆先生下山?”
穆子石轻声笑道:“陆先生不说,你我不说,哥舒夜破为什么会知道?兵家通常不虑胜先算败,陆先生即已上山,那就得先想着怎样才能活下来,对哥舒夜破多一分了解,那就多一分安全,至于能不能离开那是日后之事,你不必这么早就操心。”
齐少冲漆黑的眼睛里有薄责之色:“你别瞒我……陆先生知道了这些,就等于授你以柄,你就能把他捏在手里,让他不得不听从你的吩咐。”
穆子石心情很好,笑嘻嘻的说道:“何必说这么难听?只要他知情识趣,我岂会大煞风景的前去要挟?大家同是落难之人,本就该同舟共济互相扶持。我不过是怕陆先生想不开,先把他请上船来罢了。”
齐少冲静默片刻,道:“你根本就不想放他下山。”
穆子石眉梢挑着,道:“不是我不想,而是哥舒夜破根本就不会放他下山,再说了,山上多个大夫,有什么不好?杨断子的医术只配给骡子看病,连给马都不配。”
齐少冲良久不语,只听风过林木沙沙作响,一轮清秋月照得满山尽得沉明轻幽之韵,静而不晦,深而弥远,身处这般夜色中,竟有些浮沉于大海的感觉。
齐少冲看穆子石伴随自己缓缓而行,仿佛从始至终他就在自己身边,也应该在自己身边,从尘封的大靖宫一直到天长地久的往后,想着想着,不知为何心中却是一酸,梦呓般开了口:“子石,你对陆先生心存龃龉……是不是为了那年他未能及时奉召入宫,耽误了四哥的病……”
穆子石猛然止步,打量齐少冲,眸光竟透着阴冷狠毒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