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有一棵两层楼高的海棠,从他小时候起便在那里了。每年似乎这一树花开了,才真的是到了春天,老师们也才会允许他们脱下冬日里厚重的棉袄。
石屿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那棵海棠树,不知想起什么,忽然嘴角向上稍稍挑去。苏弥站在一侧瞧见了,拿出烟杆填满烟锅,点上火问道:
“想起什么了?”
石屿坐在石凳上,这些年身边人或妖也来来去去数不清多少,故事听了许多,但他却似乎从未提过自己的事情,许是这春夜暖风有些太好了,他忽然觉得好像很多以前小时候的事都从脑海一一浮现出来。
“我不记得我父母,”石屿的语气里并无伤感,反而似是有些释怀,“从我有记忆以来,便在这个孤儿院中。”
“听照顾我的老师说,是在孤儿院门口发现我的,我的裹布里有一个小小的石印,印章上刻着石屿二字。”石屿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石印的大小。
“其实说是在孤儿院,但老师们也挺好的,但或许是我一直体会不到什么感动亲近这些情感,所以也没有和别的小孩一样,把老师当做妈妈那样随意撒娇或者什么的。”
“我记得有一次,一个一直带我们屋的老师要离开了,别的孩子都哭得很难过,可那时我站在一边,明明也想像大家一样,表示不舍什么的,可怎么也哭不出来,甚至心里感受不到那种很难过的情绪。”
“我就那么站在一侧,现在想起来当时脸上也许也没什么表情吧,老师和别的孩子一一道别,看到我时,或许她原本也想抱抱我的,可最终只是和我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说到这里石屿稍稍低了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苏弥也坐到了他身边,石凳有些窄,两人的肩碰到一起。
“很久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别人看到的世界是和我一样的。”
“小时候,那片草地上,总有一团蝴蝶,”石屿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草坪,“那些蝴蝶翅膀是透明的,上面的纹路特别好看,比书上画的那些好看许多。而且那些蝴蝶簇在一起,远远看像是悬浮在空中的彩球。”
“那个时候的下午,我总喜欢坐在那边看那些蝴蝶。直到有一次,这里的院长奶奶也坐在了我旁边,我印象中她是个挺和蔼的老人。”
“她笑着问我,在看什么。我给她指了指那一团蝴蝶。”
“她却说根本没有什么蝴蝶。”
“我给她指了很久,还形容了蝴蝶的样子,最后她只和我说以后不要乱说,眼神有些奇怪的就离开了。”
“那之后我才发现,似乎我看的世界,和别人不大一样。”
“但也只是隐约间有些感觉,许是我平时也不大和别人交流,可能有些东西其实只有我能看见,我却也不自知。而且说起来小时候也没见过长相太过诡异的东西。”
石屿说到这里时,稍稍停顿了一下,眼神看向那棵海棠树,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而后侧过头,看着苏弥,开口问道:
“有没有海棠树妖什么的。”
“或许有吧,”苏弥又点了一袋烟,缓缓吐出一点烟雾,“这世间一切皆为灵,妖、人甚至仙,说到底都是有了灵性之物罢了。有物则就可有灵。”
“那或许我小时候碰到过海棠树的化形吧,”石屿两只手搭在自己膝盖上,十指相合,轻轻地摩挲着自己的指节,犹豫了一会,开口问道,“……这些会很无趣么。”
石屿想苏弥早就不知见过这世间多少这种事情,自己讲故事又很无趣,干巴巴的,听起来或许会烦吧……
苏弥侧头看向石屿,眯了眯眼睛,伸手从自己的指间捻出一朵海棠花,放到石屿膝头,又把头扭了过去,看向远处,也并未多说,只是问道:
“海棠树化形是什么样的?”
石屿松开自己的手,将那朵花放在掌心间,看着苏弥的侧脸,抿了抿嘴,稍稍勾起嘴角,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