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如此艰辛,这些年来可曾查探,当年到底是谁谋害我家先主?”明鹊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却又怕对方说出“玄武”或者“卯蚩”的字眼。
茶度夏起身走到大门口,挥手掀开帐帘看了看外面,然后转头对她说,“我不知道,但若有一天你知道了他的名字或者相貌,请一定记住,这三千里漠北草原上每个喘气的狄人,就算拼了性命,尸骨不存,也要让他同样受夜火焚身的酷刑,也要让他尝尝永坠地狱的滋味!”
明鹊闻言,心中瞬间增添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却只能向他拱手致意。
“明鹊姑娘可给你家堂主传话,将来若是有事找我,便在草原上放起这个号炮,只要有一个狄人看到了,就会传信给我。”茶度夏说完,在帐门边上摘下三个寸长的铜筒递了过来。
“多谢大汗!”明鹊将铜筒郑重接过,小心收好。
“夜火快来了,你也出来看看吧。”茶度夏走出了大帐,明鹊跟过去,遥遥望见远处天地相接的地方本来黢黑一片,却隐隐闪现出诡异而又瑰丽的光芒。
弹指之间,火夜当空,原本晦暗的天空闪现七色的霓虹,无数流星疾风骤雨般划过天际,甚为壮观,乃至迷幻,眼前景象正如茶度夏讲述的一模一样,只是明鹊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着这般奇迹,只有身临其境,才更能感受到二十年前在这般壮阔的天象之下,被人暗算的悲凉和绝望。
火光迷离之中,明鹊仿佛看到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静立于远处的荒丘之上,如同飞仙降临一般,身上映出耀眼的万丈光辉。
明鹊骑马从狄人大帐连夜往回赶,她要抓紧时间将获得的消息连着号炮一齐传递出去,更不想回去太晚被人发觉。即便骏马在这凹凸不平的草原上奔驰如飞,很是颠簸难捱,她还是为如何能言简意赅地表述清楚情报在打着腹稿。
明鹊知道,自己这些年的使命已经完成。可为何此刻丝毫不感觉轻松,反而更加沉重?长路清冷寂寞,她不禁想起自己的过往。
明鹊本来生在雍州通西府一户裁缝家,那时天下虽不太平,可雍州却暂无兵乱。父母都是裁剪绸缎衣裳的手艺人,从南方进来布料,加工成衣后再转手卖给西域的商贩,如此勤勤恳恳,日子过得倒还算富足。
大平立国之前,她只有五六岁,依稀记得府城突然接了一宗大买卖,府尹急急征调全城的裁缝前去赶制一批衣料。父母知道工期至少数日,临行前将她寄养在了祖母那里。谁料待得原本告知的工期将满,接防雍州的白虎军却戒严全城,非但没有将那些裁缝放回来一个,反倒挨家逐户去捉拿他们的家人。
明鹊的祖母是大家出身,消息到底灵通,虽不知究竟出了什么变故,还是决定尽快带她出逃。本来城门封闭,无路可走,幸好一家常来家里送布料的马夫要连夜出城回楚州,祖母便将她包裹在车上的布匹里,自己跟着车夫走路。
到了城门处,祖母发现守门的除了白虎军兵士,还有府城里原来的城尉,其中有人却是认得自己的,于是当即与马夫分开来挡在前面,走着走着又突然往回跑。那个城尉认出了老太太,便喊着白虎军去追。马夫则趁乱没人仔细查验车子,混出了城。
自雍州向楚州两千里路,待到了地方,已过了近三个月。明鹊进了南都以后,才懵懵懂懂知道这天下已换了主子,脚下踩着的已是李家的王土了。
换了皇朝,却没了家,明鹊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一切,只是一个劲儿哭着要回去找爹娘。
那马夫怜惜这个女娃,奈何家中并不富裕,还养着老小,便托自己的关系把明鹊送给了一家女人不能生产的织户,谁料转过年织户家遭了豆瘟阖门死绝,明鹊小时发过此病故而并未感上,却只能流落街头、成了乞儿。
善济院!明鹊还清楚记得这个名字,一个女善士把她带到了那里,有了衣食,有了住处,每日还教习写字描画。又过了两年,明鹊在那里遇到了南星国公,因为长相乖巧,生性灵动,被选中带回都护府,后来又入了朱雀堂……
明鹊日夜提醒自己,这条性命是南星堂主给的,所以当堂主派她到北镇之时,满心都是查出真相,回报恩情的决意,信鸽放飞之时,便是自己坦然放下过往之时。
第三日天蒙蒙亮时,明鹊已转过了黑王山最好走的一条山坳,远远望见那北镇的轮廓,终于有了一丝回家的踏实感。待离北镇只有不到五里路时,她放生了马匹,丢下斗篷,索性步行过去。
踩在这条路上,她不禁有些出神,自己上一次走这条路还是被从黑王山下来的白继忠救下带回镇里时,一晃这么些年来,自己竟再未出这镇子,此次策马往返近两千里,明鹊才多少找回了当年在楚州都护府率性潇洒的感觉。
刚进白家的院门,明鹊便看到白继忠一脸冷漠地站在那里,似乎正在等她。
“公爹安好。”明鹊装作无事,上前施以一礼,“鹊儿这些天去远房姑母那里探望,家里一切可好?”
“靖仇去邻镇置办东西了,此时只你我二人,可说实话。”白继忠淡然道。
“不知公爹要听什么实话?”明鹊粲然一笑,却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你到底是谁?”白继忠眯起眼睛,紧紧盯着她。
“靖仇的妻子,您的儿妇。”明鹊有些黯然地轻声叹了口气,她明知自己这次出行数日,十有八九是瞒不过白继忠的,但又非去不可。
“除此之外呢?”白继忠背过身去,已有些佝偻的背影显得格外沧桑。
“朱雀堂。”明鹊道,“不过我这些年虽隐瞒了身份,可做白家的媳妇,我也是真心全意的。”
“好久不见星图宫的故人了,倒是从来未曾仔细想过,你的言行举止可不就与朱雀弟子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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