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尼姑向东边指,就握着小尼姑的手说:“你替我引开那两个丫鬟,回头我这耳坠子,也送了给你。”说着话,就脚步匆匆地向东边去,走到游廊尽头,不见禅房,忽地听见出一道内山门后,有木鱼叮咚声,于是就忙向那木鱼声方向去,见是一处花草掩映的禅房,见那花草比旁出更精致灿烂,就觉这人出身不俗,于是走到门边,口中呼喊着:“师太,贾府内眷求见。”就动手去推门。
推开后,见是一个冰肌玉骨的女子。那女子头带妙常髻,身上穿一件月白素袖袄儿,外罩一件水田青缎镶边长背心,拴着秋香色的丝绦,腰下系一条淡墨画的白绫裙,见她进来,一双握着麈尾念珠的手便顿住。
碧莲原当是大户人家前来修行的太太,不料是位妙龄女子,于是便怔住。
“你找谁?”那女子冷淡地问。
碧莲还没张口,忽地听见背后砰地一声,回头后,登时吓得手脚发软,见是洪和隆气势汹汹地握着铁锤般大的拳头向她走来,顾不得跟那女子说话,忙夺步进去,见洪和隆已经近在咫尺,就将那女子用力推向洪和隆,随后便奋力将门关上。
被推出去的女子一声娇呼,就被洪和隆掐住脖颈禁锢在怀中。
“臭丫头,快开门,不然老子拧断她的脖子。”洪和隆在外叫嚣道。
门内,碧莲拼命地抵住门,脸色苍白地不敢吭声。
“死丫头,还不开门?”洪和隆忽然将怀中女子丢开,任凭那娇花一样的女子撞在廊柱上昏厥过去,抬脚就向门上踹了出去。
只一下,两扇门就无声地倒在房内。
碧莲受不住那力道,随着掉下来的门倒在地上,正念叨着今日要死在这里,忽然听见砰地一声,随后洪和隆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咚地倒在地上,震得先倒在地上的门扇嗡嗡作响。
迎着光,碧莲望见贾琏手中握着一样正在冒烟的奇怪物件,登时落下泪来,喊着琏二爷,就起身向贾琏身上扑去,“我的天神……”
“滚开。”贾琏不耐烦地将碧莲推开,见司棋、侍书过来了,就对她们说,“领着姨娘回去吧。”
“哎。”司棋、侍书只当洪和隆并那女子都死了,提心吊胆地过来。
司棋去拉扯吓傻了的碧莲,侍书去将地上昏厥过去的女子抱在怀中看,见她睫毛闪动,却并未苏醒,忙拿了帕子按住她头上咕咕冒血的伤口,抬头问贾琏:“二爷,这位小师父怎么办?”
贾琏此时已经走进了这禅房里,见这禅房收拾得十分雅致,一旁桌上,还摆着一枚绿玉斗,于是回头看地上女子,问她:“妙玉?”
地上那女子缓缓苏醒过来,惊慌地挣扎一下,见有人喊她名字,便望了过来。
“伺候你的老尼姑呢?”贾琏纳闷这禅房内怎只有她一个。
“……她们不肯离开周家……”妙玉缓缓地说道,见抱着她的侍书和蔼可亲,便也不十分挣扎,忽地想起自己被个粗鲁男子抱在怀中,一时又恨不得立时死去。
“你旧邻邢蚰烟姑娘在我们府上呢,你也随着我家人去我家吧。”贾琏猜着洪和隆不见,后头人循着踪迹找来,看她那样美貌,定不会放过她。
侍书见妙玉为难,虽不知贾琏如何知道这尼姑是邢蚰烟的邻居,也忙说道:“你这样漂亮,我们老太太一准喜欢,就留在我们老太太身边吧。”说着话,就搀扶着妙玉起来。
妙玉两眼昏花地站起身来,见两个男子入内给她整理东西,又羞又恼地忙说:“不许动,不许动。”
她一个柔弱女子这样说,哪里有什么气势,全福、全禧心里想着什么样的美人她们没见过,替她收拾一下东西又能怎样?
谁知这一收拾,偏翻出一个男人用的扇囊来,全福忙将扇囊拿给贾琏看。
贾琏接过扇囊,翻看后,见上头绣着一块风姿傲然的奇石,就问妙玉:
“宝玉?”看她不为所动,又问:“石家的?”
妙玉又羞又恼,眼皮子跳了起来。
“石光珠?”贾琏在石家年纪相当、相貌俊俏,且又进得了周家园子的男子中稍稍一寻思,就又问。
妙玉怔怔地愣住。
“难怪你要从周家里头出来呢,原来是为他。也罢,过上半年,你们就能得逞所愿。”贾琏说着,将扇囊丢给全福,叫他将扇囊跟妙玉那些世所罕见的,不知是真是假的茶杯放在一处。
妙玉素日自命高洁,见自己对那石光珠动了心后,虽无人察觉,却也在内心鄙薄自己,就有意远着石光珠,于是宁肯舍弃服侍她多年的老尼也要搬到这水月庵来;谁知冷不防地听一个生人说过上半年,就能如愿所偿,于是心里如翻掉了五味瓶,又自责,又欢喜,更想着若是能得偿所愿,便是石家遭难了,不知石光珠会遇上什么难事。
“带走吧。”贾琏摆了摆手。
侍书、司棋忙一个拉着魂不守舍的碧莲,一个搀扶着娇弱无力的妙玉向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