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他有能耐却在洞房花烛夜敷衍了事,就凭这就该恨他一辈子。想着,从身旁五儿手上接了茶盅漱了口,便起身整理裙子,有意对六儿说:“去看看迎春姑娘、探春姑娘收拾好了没有,今日去孔家,万万不可失礼。”说着,就撇下贾琏,去东间里更衣。
贾琏越发不明所以,也懒得追问,只打定主意今晚上去后楼歇着去。
“陈姑爷带着一位姓傅的老爷来了,傅老爷的妹子傅姑娘跟着二太太来跟老太太请安呢。”鸳鸯从外头进来说。
“知道了。”贾琏放下筷子漱了口,就问鸳鸯:“你瞧傅家怎样?”
鸳鸯嗤笑道:“早先凭着二老爷的能耐也风光过,如今二老爷想风光都不能,那傅老爷往哪里找风光去?瞧着那傅姑娘好个蕙质兰心的任务,可穿着打扮,连葛先生家的姑娘还不如呢。”
贾琏大抵明白怎么回事了,叫鸳鸯帮着许青珩准备外出事务,人就向前院书房去,出了荣禧堂大院,遥遥地看见陈也俊带着一个三十五六的男子一同瞻仰荣禧堂前的匾额题字,就拱着手向他们二人走去。
“琏二哥,这是二老爷门生傅式傅大人。”
听陈也俊这样说,贾琏就唤了一声傅大人。
傅式忙毕恭毕敬地道:“不敢当、不敢当,学生傅式见过贾将军。”
“……还是直呼名字吧,如此大人来将军去,叫旁人看着竟像是互相吹捧一样。”贾琏心说他可不敢抢贾政的门生,又问陈也俊:“周、吴两家的事可还做得来?”
平白无故成了办杂事的,陈也俊哪里耐烦去管周、吴两家省亲的事,不过是推给贾蔷、贾芸等小辈去做罢了,听贾琏问,就含含糊糊地说:“他们两家客气,况且又有他们自己家人,并不叫我管什么事。不知神机营的事,可有眉目了。”
贾琏冷笑道:“不知怎地,忠顺王爷打听出来北静王要我进了神机营,也不知他存了什么心!明知道我一心游说忠顺王爷要叫你顶替了你父亲职位的,且志不在此。”
陈也俊心吓了一跳,虽贾琏提起了北静王,他就难免做贼心虚地偷偷觑贾琏脸色,也不敢追问。
傅式连连摆手吐舌道:“琏二爷不可这样谈论两位千岁。”
陈也俊咳嗽一声道:“正是,琏二哥,今日咱们只谈风花雪月。”
“去警幻斋里头谈吧。”贾琏又吩咐全禄等去置办酒菜来。
不等他们进警幻斋,便见后院里抬出三顶翠幄轿子后头又跟着一群仆妇。
傅式便笑道:“可是家里的奶奶要出行?”
贾琏道:“内子带着两个妹子走亲戚去。”
“探春姑娘也跟着去?”陈也俊也听元春提起过傅式与探春一事,就事论事,除了年龄不匹配,以如今贾政的身份,探春配傅式也没什么委屈。
傅式一听探春也在轿子里,立时便向后头两顶轿子看去。
贾琏微微蹙眉。
陈也俊立时笑道:“琏二哥不知道,傅大人兴许要做了咱们的妹夫呢。”说着,玩笑着撺掇傅式喊他大姐夫喊贾琏二舅兄。
本是玩笑,谁知那傅式果然不负“附势”之名,立时腆着一张挂着胡须的脸喊起了二舅兄。
贾琏被恶心了一下,张口道:“探春才多大点人。”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傅式堆笑谄媚地来了一句,瞧见贾琏面色不好,一个初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陈也俊瞧出贾琏不喜这亲事,就扯了贾琏袖子说:“这事左右都要二老爷拿主意,琏二哥,咱们也不好过问。”
贾琏微微眯了眼,许青珩当初嫁过来时他还嫌自己禽兽,如今竟见到更加禽兽的了,便是少男少女彼此思慕也没傅式这一把胡子的禽兽的事。待要不管,又觉贾政挑下这么个女婿迟早也会恶心到他,于是对陈也俊道:“这事哪里好不过问。我瞧着二叔成日里呆在家里,还巴巴地费心替探春寻了,如今那头都说定了的,二叔又挑了一个乘龙快婿,叫我怎么跟人交代?”
傅式原本要趋附的就是贾琏之势,瞧见贾琏不喜这亲事,立时道:“说来下官也觉这门亲事有些不妥,不过是老师提起,不知如何婉拒,既然琏二爷已经另外挑了贤妹夫,下官自然要成人之美。”手心里沁出汗水来,他素来擅长察言观色,哪里瞧不出惹怒了贾琏,但仍旧不肯前功尽弃,于是请贾琏去警幻斋入座后,便变着花样地讨贾琏欢心,好半天听说他妹妹傅秋芳随着王夫人出来了,暗道这样快便出来,可见傅秋芳也并未讨得贾母欢心。于是再也坐不住,匆匆找了个借口,就狼狈地与陈也俊一同退了出来。
从东边角门出来,陈也俊安抚傅式道:“琏二哥素来这样的性子,熟了你便知道了。”
傅式连连说是,又笑道:“你日后有什么打算?听琏二爷的意思,神机营你是进不去了。”
陈也俊沉默了,只觉去说动北静王,再有贾琏去忠顺王爷那处说项便可,于是说道:“我去北静王府上磕头去。”说着,就站在东边的黑油大门外叫门上人入内给他备马。
偏门上人耳背,一时并未听见。陈也俊一连喊了三四声,才有人在门内答应了。
这本是寻常之事,偏傅式别有用心地说:“你也不容易。”
这轻飘飘一句话,登时叫陈也俊醒过味,再三品咂起傅式对他与贾琏态度的不同,心里就不平起来。
“陈姑爷是常去北静王府上,还是偶尔为之?”傅式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