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在心里略琢磨了一下,就将这事暂时放下,出了门上了马,便领着随从向许之安家去。
路上天渐渐黑了,有人未免犯了夜禁,匆匆地赶路。待赶路的人没了,大街上便只剩下贾琏一行的步伐声,许久,赵天梁、赵天栋等听见贾琏低声的冷笑,心中不明所以,驱马上前挨着等他吩咐,不见他开口,便又驱马退后。
贾琏一手牵着缰绳,一手向腰上香囊探去,摩挲着通灵宝玉,心里琢磨着不知这次警幻仙子还保佑不保佑他升官发财。
思量着,便到了许家门前,并不用帖子,贾琏进了门,便随着许家小幺儿向许之安的内书房去。
到了书房门前,便见许玉珩、许玉玚兄弟二人笑嘻嘻地立在门前等他。
“好家伙,你可将北静王得罪惨了!我们家跟他虽说是互相敬重,可也没什么来往。今日为了你的事,人家专门登门来跟祖父说话呢!”许玉玚跳下台阶,三两步蹦到贾琏身边,腰上的青玉玉佩与白玉玉环撞在一处,啪嗒一声,好似玉碎一般。
许玉珩也向前走了两步,虽也笑,却不像许玉玚那般言语轻快,开口道:“先前只收到你的信,信上只言片语叫人也看的不大明白。你当真有把握么?”瞥了眼院子里的两个小幺儿,便拱手请贾琏进去说话。
贾琏随着许玉玚向内去,见这会子了许玉珩还在,笑道:“三哥不回去歇着吗?我还指望着三哥吃好喝好,殿堂奏对的时候独占鳌头给我争光呢。”
许玉珩胸有成竹地笑道:“那点子事何必再提?”说罢,便陪着贾琏进了房中。
只见房中明间里正面椅子上空着,椅子边案几上摆着一只黑漆嵌螺钿云龙纹盖。显然是才有贵客里去。
许之安并不坐正座,正歪着头懒懒地坐在左手边的椅子中。
屋子里亮如白昼,可令人清楚地望见许之安眼皮子微微转动的眸子,倘若在外头他还是一副温厚谦恭的模样,这会子竟像是锋芒毕露,不遮不掩地露出老奸巨猾的模样。
“听你姑父说你要替主上铲除心腹大患,除掉广东总督,这是好事。年轻人就当如此。”许之安咳嗽一声,随意地摆摆手叫贾琏三人坐下。
这会子商议要紧事,贾琏也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对许之安拱了拱手,以示恭敬后,便捡了他下手的椅子坐下,笑道:“老太爷说的是,就不知北静王爷方才过来,难为了您老人家没有?”
许之安轻笑道:“北静王年纪还小,就是对老夫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也没甚气势,不需理会。只是你要如何对付广东总督?眼前看来,你要对付他,不亚于是蚍蜉撼树。”
贾琏笑道:“四五年前看来,晚辈要撼动家里老祖母也是痴人说梦呢,如今不也如愿以偿?事在人为,老太爷放心,这事我自有成算。如今就求老太爷看在我的面上,跟忠顺王爷略亲近一些,别叫他起了疑心。”
许之安点了点头,指着许玉珩道:“为了他跟碧舟两个的前程,这会子我也不敢得罪那忠顺王府。谁都知道春闱严厉得很,饶是那般,那伙人都能动得了手脚,更何况是其他的呢?”因贾琏不肯细说,又觉他要使的手段未必不是对付贾母、王夫人那样的手段,于是也不追问,又问:“你可要带青珩同去广东?”
贾琏微微摇了摇头,笑道:“怕要留她在京里主持荣国府大局了。”
许玉珩一怔,忙道:“她能主持个什么大局?据我说,不如带了她一起去。”
“……依着琏哥儿的话,叫青珩留在荣国府吧,荣国府不能没人管着。”许之安道。
许玉玚帮腔道:“祖父,青珩那个黄毛丫头,能顶什么事?贾家的事乱得很,上内有二房虎视眈眈,外有东府、王家、薛家……”
“有咱们家乱吗?”许之安冷笑一声,心知许玉珩、许玉玚二人是被黎婉婷的事吓糊涂了,如今行事总有些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许玉珩、许玉玚早两年还能理直气壮地答许之安,如今听他这样反问,竟是一点底气也没有。
许之安郑重地发话道:“玉珩回头告诉青珩这事,这事由不得她闹。相公出门为前程奔波,她一个女儿家自然该好好侍奉公婆,打理家务。天晚了,琏哥儿且随着玉玚去书房里歇着,玉珩也回去歇着,明儿个好生温书准备殿试。”
“是。”
贾琏、许玉珩、许玉玚三人从房中退了出来,许玉珩因要赶去告诉许青珩此事,先与贾琏、许玉玚告辞。
贾琏随着许玉玚向许玉玚内书房去,甫一进去,便觉他这书房与早先不同,环顾一番,竟是没了那些柔情缱绻的艳情话本子,就连床帐被褥之上,也不见昔日那些精致的花纹。
心知许玉玚是矫枉过正,唯恐步了许玉珩后尘,如今连该针线上丫头做的伙计也是能免则免了,心里觉得好笑,洗漱之后,便在许玉玚床铺对面的罗汉床上歇着。
一支蜡烛摇曳在房中,二人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双双就寝。
下半夜又有一场秋雨袭来,滴滴答答,将近黎明时分雨水才停下。因这一场雨,早晨贾琏、许玉珩都起得有些迟了。
二人洗漱后正吃饭,忽地听见帘子外银铃一般的声音响起:“琏二爷吃过饭了吗?”
许玉玚听见女子声音,立时气道:“又是哪个没轻没重地放了女人进来?!”
贾琏拿着筷子在一碟五香酱菜中挑了一挑,见许玉玚小题大做,就笑道:“定是饭点门前小幺儿换人,没人了,她才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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