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婵在禁宫买凶杀人、盗取虎符之事,却令毓肃帝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不能、也不敢治胡满婵的罪。这一记重击,砸得毓肃帝眼冒金星。什么帝王的荣耀?什么肩负天下万民的责任?都是圣贤书里骗人的话!
与其说是帝王,不如说他是世家与财阀之间,用来博弈的提线木偶。
心灰意冷之下,毓肃帝这一年的变化很大。
昭元五十一年上半年,毓肃帝有了个新男宠。是的,男宠。一个十八岁的小倌,叫张之玉。毓肃帝宠幸他,接连好多天都没有上朝。朝中物议沸腾,还是胡淑妃去思政宫把毓肃帝请了出来。
最后在清流世家几乎是歇斯底里的攻讦之下,毓肃帝杀了这个男宠。当然,这当中多半是因为此男宠任性使气,触怒了毓肃帝。毓肃帝正常了两三个月,下半年推行一则税制新政却被大臣阻拦了回来,他便变本加厉的倒行逆施起来。
对朝中官员,尤其是文官,毓肃帝稍有不顺眼之处,便是一顿鞭笞。御史大夫痛哭这是“斯文扫地”,坏了“刑不上大夫”的规矩……结果该御史大夫被毓肃帝深夜召唤到思政宫,在落了秋霜的汉白玉台阶上跪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文武百官上朝时一看,这年迈的御史大夫已经气绝身·亡。
死了,却还直挺挺的跪着。
这下子朝中先是炸开了锅,御史谏官乱翻上阵,把毓肃帝说成是桀纣之辈。上来几个说这种话的,毓肃帝就杀几个这样的人。这种御史谏官多是走科举路子考上来的,没什么家世靠山,只有一肚子圣贤书和忠君爱国的思想。毓肃帝整治不了财阀和世家,整治几个小鱼小虾还是绰绰有余的。
在毓肃帝这样来了一番之后,朝堂上彻底清净了。有心想要劝诫的大臣腰杆不够硬,掂量掂量闭嘴了;腰杆够硬的大臣才不会闲的没事儿去劝毓肃帝做个明君呢,只要毓肃帝不来跟他们过不去,他们乐得见毓肃帝不理朝政,将大权旁落。
转过年来,毓肃帝又纳了俩新男宠。这次是一对姓王的双胞胎,年方二十,哥哥叫王福坤,弟弟叫王福乾。毓肃帝很宠爱这对兄弟,出入都带在左右,后来连奏折朝政都交给他二人去处理。这次朝中已经没有人愿意出来说话了,倒是江东王柳继业劝了毓肃帝一句。
结果被毓肃帝一句,“当初先帝和你爹是怎么回事儿,外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跟朕装什么大尾巴狼,滚!”给堵了回去。
众人一看,连配享十万邑的江东王都被喷回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缩脖子家里呆着吧!
于是朝中一片死气沉沉,毓肃帝花天酒地、不问朝政。
本来还得磨上几年,然后毓肃帝自然老死,孟狄获就登基为帝。
但是中间出了岔子。
首先是毓肃帝宠爱的那俩娈童,得了权利,便作威作福。这种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从前被人轻贱惯了,一朝得势真是要把从前落下的都补回来,把从前瞧不起他们哥儿俩的都整治一番。
王氏兄弟初入宫的时候,曾经被宰相王如元当面啐了一口,骂道:“羞与尔等同姓。”宰相王如元也是反对毓肃帝纳娈·宠的大臣中,立场非常坚定的一位。王氏兄弟便怀恨在心。
昭元五十二年三月,毓肃帝受了春寒,生了一场大病。
王氏兄弟由此警惕,万一毓肃帝龙归大海,便无人来护着他俩——朝中大臣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他俩也并非不知道。兄弟俩为了在毓肃帝死后能有条活路,决定先发制人,联合了禁宫护卫领班,又在朝堂上迫害忠良之臣。他二人现在手中有毓肃帝交给的专断之权,虽然动不了胡马南宫三家的人,动一动朝中根基不深的大臣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情况到了四月份,越发糟糕起来。王氏兄弟肆无忌惮,竟然捏造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此前生过龃龉的王如元宰相下了天牢。
此事一出,朝中再度动荡。
孟七七的大哥就是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的。
他这一站出来,就喊了一个很不得了的口号,“毓肃帝年老啦,该安享晚年了,请尊为太上皇吧”。玉林书院许多学生响应他,朝中大臣私下赞许者也甚多。
于是,也不用王氏兄弟迫害了。
毓肃帝亲自从病床上爬起来,写了手诏,令禁军逮捕了孟如珏。
孟七七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真是一口老血到了喉咙眼!她前两天才跟她大哥说过“非常之时,谨言慎行”,那几乎是她第一百次跟她大哥说这种话了。结果没过几天,她大哥就闹出这事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