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下雪了。
哭声弱了。
穆承走近柴房,哭声又清晰了些。
他看见柴房的门上了锁,哭声是从柴房里面传出来的。
“有……有人吗?呜呜呜……救救我……救救……我……”
断断续续的哭声中夹带着令人心悸的呼救声。
穆承回神的时候,他已经捏断了门上的小锁。
“吱呀吱呀……”
紧闭已久的门扉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可在柴房中的少年听来,这无疑是天籁之声。
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身后是漫天白雪,他负着光明,辨不清面容,巍峨犹如神魔。
少年一度以为这是他临死前见到的幻像。
穆承俯视着柴房中的少年。
瘦弱的少年倒在一地脏乱发霉的柴草之中,他的双手被牢牢反绑在背后,能看见手腕上磨出渗血的伤痕。
寒冬腊月,少年身上的衣袍单薄破旧,有几处还破开了长长的口子。
穆承透过衣服的破口,看见了少年瘦弱到根根分明的肋骨,还有后背上勉强结痂的鞭伤。
寒风灌进柴房之中,浑身脏兮兮的少年猛地打了一个寒战。
深深的寒冷让少年明白自己还没有死。
他很害怕,不知道进来的究竟是人还是什么,可是他还不想死。
穆承看着地上少年,明明胆怯害怕着他,却还是向他哭泣哀求着。
“救救我……求求您……救我……”
穆承手下都是流血不流泪的铁血硬汉,他从来没遇见过这么能哭的人。
只会行军打仗,带兵杀敌地穆大帅从来都不会安慰人。
“不要哭了。”
生硬的语气和微微皱起的眉,令人觉得他是在嫌弃少年。
显然,少年最是这样认为的。
“我…呜……不哭…呜……”
少年一边哽咽,一边说着“不哭”,模样更为凄惨可怜。
穆承抿着唇,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冷面煞神了。
他轻声说:“我会救你,不许再哭了。”
少年咬住嘴唇,不敢哭出声。
他不想哭,眼泪却还是不断流下来。
少年的一张沾满尘土和草屑的小灰脸哭成了小花脸,脏兮兮的看不清原貌。
穆承只知道少年实在是瘦得很,脸还不到他的一个手掌大。
所以少年红肿不堪的一双眼睛在这张格外小的脸上显得分外大。
穆承小心地解着少年身上的绳索,两条细瘦伶仃的手臂在他的大掌中显得尤为可怜,仿佛只要轻轻一折就会被折断。
少年哭得越来越厉害了。
他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可是单薄的肩膀一颤一颤的耸动无法掩饰。
穆承明白,是因为疼。
手臂长时间被绑在身后,最初是酸痛,到后来是刺痛,如果一直没有松开,双臂或许会在彻底的麻木中一点点坏死。
少年重获自由的双臂软趴趴的,细密的刺痛从骨头里发出来。
令少年疼得浑身发颤,将嘴唇咬出血来才没有发出哭声。
一记手刀干净利落地击在少年的后颈上,瞬间人就昏死过去。
穆承解下身上的轻甲,脱下棉袍将全身脏透了的少年裹了起来。
他抱起少年,走出了柴房。
天降大雪,不过须弥,白雪皑皑,世间皎洁。
雪花纷纷扬扬飘落,穆承护着怀中瘦小的少年踏入漫天飞雪之中。
一行脚印烙在雪地之上,雪花纷飞,白雪覆青丝,一不小心便白了头。
穆大帅后院走了一趟,带回一个小倌“金屋藏娇”的消息很快人人皆知。
另几位将士得知消息后将后院翻了个底朝天,结果连只老鼠都没看见。
众人调笑穆大帅的运气当真非比寻常,去捡个柴火烧水都能捡到个小美人暖床。
只有穆承知道,他捡到的是个小泥人,还占了他的床。
那一夜,穆承整晚没有合眼。
他帮少年洁身换衣,细致包扎好少年身上每一道伤口,一晚上用内力顺通少年双臂经脉……
穆承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将陌不相识的少年留在身边并且亲自照料。
他想,是因为少年太爱哭了,哭起来也太可怜了。
少年洗干净后露出样貌,五官秀丽、皮肤白净的,整个人陷在被子里十分娇小一只。
娇弱无害的模样让穆承这般铁骨铮铮的大男人难得展露了柔情一面。
少年醒来后,一问三不知,就连自己的姓名都不记得。
从那以后,穆承身边便日日跟着一个名为“沐雪”的娇俏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