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床褥簌簌的响声本来很轻微,可在这寂静的夜里却十分刺耳,对面小床上的连翘翻了个身,眼睛朝相宜望了过来:“姑娘,怎么了?你睡不着?”
相宜点了点头:“我心中就像搁着什么东西,总是没办法睡。”
“姑娘,不如我陪你出去走走?”连翘翻身起来,摸着衣裳披伤,开始系盘花扣子,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声:“我也睡不着哪。”
相宜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好。”
两人穿好衣裳走了出去,轻手轻脚经过了长长的走廊,快要到嘉懋那房间门口时,就听着里边传来了一声咳嗽,相宜不由自主站定了身子,望了望他的窗户。
一线微微的黄色的灯透过窗户露了出来,将木头走廊照出了灰扑扑的颜色,原来嘉懋还没有睡,相宜站在窗户边上,一颗心“砰砰”的跳得厉害。她敲了敲窗户,低声道:“嘉懋,你还没歇息么?”
“吱呀”一声,门开了,嘉懋站在门边,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相宜站在那里,也一眨不眨的望着嘉懋,一种说不出来的快乐与苦涩的心情交织,让她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连翘很是识趣,悄悄的退后了一步:“姑娘,我就在走廊这里,你与容大少爷说完话回房就喊我一声。”
嘉懋一把抓住了相宜的手腕:“相宜,走,我们到外头还去转转。”
相宜微微点头,两人携手下了楼梯,虽然脚步声不大,可踩着木头咯吱作响,在这夜色深深里,一步一步都是清脆有声。两人手拉着手,温热的气息在指尖流动,从他的手上溜出,到了她的心里。
初冬的西北有些寒冷,地上一片银霜如水,可月亮却是诡异的暗黄,边缘还有一层深深的红晕,仿佛是那端阳节的咸鸭蛋的芯子,只是没有那般圆润。
“相宜,你怎么了?睡不着?”嘉懋小心翼翼的将相宜的手拢在了自己手心,搓了搓她细嫩的手背:“外边比屋子里要冷,咱们说说话就回去。”
“嘉懋,你有没有怪我?”相宜犹犹豫豫的开了口,觉得有些艰难,分明自己就没有做好,还要强迫嘉懋说自己做的事情没错么?她忽然间觉得自己有些太过自私,比连翘都不如。
“怪你?怪你什么?”嘉懋含笑看着相宜,微微摇了摇头:“你想要跟着去,我都舍不得,怕你一路吃苦,怕你禁不住北狄的寒霜。你该是好好的呆在玉泉关,而不是跟着我们去吃苦的,相宜,你别再提这事情了,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不让我担心。”
“嘉懋……”他越是这般说,相宜便越觉得有些难受,听着嘉懋的口气,去北狄只是路上边有寒苦而已,她怎么能放心放意的让他去北狄而自己只在玉泉关等他的消息?似乎有一颗火种扔在枯黄的草地上,“呼”的一声烧了起来,相宜只觉得自己的脑子热热的一片,她用力将自己的手挣脱了出来,怯怯的张开,想像连翘抱住尕拉尔一般去抱住嘉懋,可两只手张开,却怎么样也围不拢去,她扯住了嘉懋的衣裳两侧,僵硬的停留在那里。
“相宜,你怎么了?”嘉懋见着相宜脸色有些古怪,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你莫非是想来抱我?”
心头忽然一动,相宜只觉整张脸孔都红了一片,她低下头去,声音细细:“谁想来抱你,莫要太自作多情了,我只是想看看你穿够了衣裳没有。”
嘉懋猛的伸手一围,就将相宜拥在了怀中,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你将手伸到我后背来,这样就可以将我抱住了。”
相宜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即使隔着这么多衣裳,她还是能感受到嘉懋那有力的心跳。嘉懋的眼神与她的交织在一处,缠绵不歇,让她的羞怯慢慢的消除,她开始伸直的双手,牢牢将嘉懋的腰拢住:“嘉懋……”她的声音逐渐坚定了起来:“我也想跟着你去北狄,我不想与你分开。”
“可是……”嘉懋没想到相宜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你身子弱,怎么能吃得消,你还是在玉泉关等着我们回来。”
“不不不,我不能在这里等着,连翘能去,我有方嫂护着也能去。我想了很久,北狄与大周又不是壁垒分明,无人来往,其间还是有一条商道的,咱们可以假装是贩卖茶叶的,这样就不会太显山露水。”相宜瞬间执拗了起来:“我们该在一起的,如何能分离?嘉懋,答应我,让我跟去北狄。”她的头伏在嘉懋的肩膀上,一边感受着他的温情,一边细声道:“我也要和连翘一起去。”
“贩卖茶叶?这点子倒是可行。”嘉懋有几分惊奇:“相宜,你怎么想到这上头去了?”
“我在京城的时候,就想过要将粗茶卖到北狄那边去,北狄人喜欢喝奶茶,他们每日差不多都要喝一回两回,若是能将这生意在北狄做开,那定然能赚上一大笔银子。”相宜的眼睛闪闪发亮,脸颊上微微生出淡淡的红色来:“咱们可以一边做生意,一边与北狄那些人暗地里接头,这样不会被人看得出来,掩盖了身份。”
“相宜,你只有在说到生意的时候才会这般有精神,声音也大多了。”嘉懋叹了一口气,将相宜搂紧了几分,在她耳边低低道:“能不能大声的说几句我喜欢容嘉懋?就如连翘对尕拉尔那般热情?”
“嘉懋!”相宜扭动了下身子,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让她高声喊出这句话,她两辈子都从未尝试过。嘉懋的眼睛盯着她,让她越发的窘迫起来,她清了清喉咙:“嘉懋……”
“你不愿意说,那就是不喜欢我。”嘉懋叹息了一声:“相宜,你心底里并没有我。”
“我喜欢容嘉懋!我喜欢容嘉懋!”嘉懋那伤感的声音让相宜好一阵难过,她横了横心,闭着眼睛喊了出来。这句话一出口,全身便轻松了不少,她惊讶的睁开眼睛,却见嘉懋的脸孔就在自己面前,晶莹的一双眼睛里全是春日般温暖。
“我喜欢你,相宜。”嘉懋轻轻的在她耳边说出了这一句话,嘴唇微微碰着她的耳朵,那温热的气息在她的耳廓盘旋,让她好一阵发痒:“我喜欢骆相宜,喜欢了两辈子,上一辈子我没有好好珍惜她,这一辈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她溜走。”
“嘉懋,我也已经喜欢你两辈子了。”相宜觉得喉头哽咽,差点要泣不成声。
一张柔软的嘴唇落了下来,带着温柔似水的柔情,相宜微微闭上眼睛,将她的花瓣绽开,接受了初冬里最甘美的夜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