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看,为什么?」
「因为只有将北雁彻底打怕了、打残了,才能一雪康平之乱所带来的耻辱,真正重振我大昭国赫赫声威。」
萧宸虽仍未被立为太子,却一直是被沈燮当成储君教导的。沈燮善权谋、重实务,最常用的授课方式,就是「鉴往知来」、将各种历史事件当成教材,引着萧宸将之扳开来揉碎了仔细分析一番,从而判断出事件的起因、过程、变数,以及后续带来的种种影响……而康平之乱这等于如今的大昭影响深远的「往事」,自也是其中相当重要的一课。
也正因着如此,萧琰兴之所至的诘问考校虽来得突然,可萧宸胸中早有丘壑,回答起来自没有半点犹疑窒碍。
「康平之乱的发生,不仅仅是因为北雁出了贺兰远这么个成功笼络诸部人心的枭雄;更是因为大昭承平日久、锐气不再,虽民生富足,国势却已由盛转衰的缘故……如若不然,自我大昭立国以来、北雁寻衅扰边之举从未断过,为何却直到康平年间才酿出了如此大祸来?归根结柢,不过是人人耽于繁华逸乐,居安却不曾思危,这才导致北雁兵临城下之时,各方守军往往连反应都不及便已兵败如山倒,以至于将大半江山失丧于敌手。」
「康平之乱暴露了我朝积弱不振的一面,便是后来成功收复了失土,对周边各国的影响力和威慑力也已大不如前,只怕稍露颓势,立时就会成为列国肆意掠夺争抢的对象。而要避免这一点,最好的方式,莫过于直接以武力彰显国威一途。」
「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彻彻底底地胜了北雁,自然便能压下周边列国日益增长的气焰和异心,再保我大昭数十年安宁。」
惶惶度日、苟且偷安虽能守得一时泰平;可若为长久之计,仍只有反客为主奋力一搏,方有一劳永逸的可能……萧宸熟知帝王脾性,就算没有前生的经历,也知道父皇选择的永远只会是后者。所以他虽也知晓其他斡旋周转的可能性,却仍只说出了他心中「最好」的那个答案来。
可这样的回答,却教听着的萧琰一时心下深为震撼。
他虽早知宸儿在政事方面的敏锐程度,也清楚爱子的能耐有多么出色,可这样每字每句都说到了他心坎上的分析,却仍大大出乎了帝王意料之外。
自隆兴元年成功克复全境以来,他在政策方面一直以恢复民生、整饬吏治、蓄养国力为重,期间虽也在卫平、镇北二军投下了不少的心思──这也是他当初急着要除掉高氏的一大原因──却从未在朝堂间露出意欲兴兵的口风。因有康平之乱在前,他就算在军事上多费了不少心力钱粮,朝臣们也只以为他是防患于未然,并不曾意识到这位雄才大略的中兴之主心底,其实一直有兴兵北疆、从根本上断绝后患的念头。
但宸儿却一语中的、用那种理所当然似的口吻说出了他隐而不宣的想法。
按说萧琰身为帝王,对心思被人把握得如此透彻这种事,多少都该生出少许警惕甚至不快。可眼前这个「人」不是别人,却是他十多年来一直挂在心尖上的爱儿,又让帝王如何提得起半点阴暗猜疑的心思?
──若问这世上有谁是能让萧琰毫无保留地交付出全副信任、且爱重尤过于自身性命的,便非宸儿莫属了。
所以意识到即使多年未见,他视若珍宝的爱子、他寄予厚望的麟儿也依旧与己心有灵犀之时,单纯的喜悦之外、帝王更不由生出了那么几分「天意如此」的宿命感来。
这一刻,饶是萧琰性格沉稳隐忍、十分的情绪往往至多流露出两三分来,仍不由一个使劲儿将爱子抱进怀里狠狠搓了一顿,又捧起那张清美俊秀的脸庞往两颊、额角大大亲上了几口,让一旁瞧着的曹允等人错愕之余亦是大为感叹,心道别看那皇五子风头甚健,真正能将帝王情绪牵动到如此地步的,始终仍只有二殿下一人。
但旁人如何作想,此刻的萧宸都已再无力去揣测、顾及。
他先前沉浸在对北雁之事的分析当中,只一心想着要尽展所学、看到父皇赞许骄傲的表情,不想这表现好过了头,竟将帝王刺激得直接动起了手──猝不及防下,那接连落上面颊的几个亲吻让萧宸一张俏脸瞬间涨得通红,一时血气奔腾、心跳如雷,体内更难以自禁地窜起了阵阵热度,竟隐隐有了那么几分白日里酒意上头时的迷醉醺然之感。
更别提此刻仍包裹着周身的、那令人心安沉沦的气息、温暖和力道了。
望着那近在咫尺、俊美无俦的熟悉面庞,感受着颊上残留着的、干爽软热的触感,难以言说的酸胀酥麻瞬间充塞了少年心口,让他神情一时有些恍惚,既沉迷于这样亲密无间的接触、又带着那么几分连自己都分辨不清的渴盼和空落……
「宸儿?」
萧琰毕竟是极为自制的人,短暂的失控后很快便恢复了原有的理智,自也不曾错过怀中少年此刻怔忪痴楞的表情。
他虽不知爱子此刻怔楞若此的理由,但想到自己方才一时激动,竟忽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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