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我默了会,“你我虽为主仆,但都是男子,没必要这般见外。我原先带兵打仗的时候,多少士兵在我面前光膀子,更何况你,我们已经算得上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这次你动手打林……北国巫命,是因为护我心切,我明白,但你也要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以及任何情况下,都应该把国家利弊放在首位。”
我早发现宋楠对我的态度有些奇怪,但我一直不想点破,想保全他面子。我希望他自己能想清楚,但这次他怒打林重檀,让我意识到我再不说清楚,只怕他会越陷越深,到时候毁了自己前途。
他本就是被贬才来到我身边,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卖命地护着我,我给不了他情感上的回应,便准备等这次事情了了,家国安定,我跟皇上去提他升职一事。
宋楠应该是一位大将军,而不是守在我身边。
宋楠脸上那点浮红褪得干干净净,他是聪明人,已经听懂我的话,可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不顾身上伤势坐起来,来抱我。不过我看他坐起来,心里就不太妙,连忙避开了。
“宋楠。”我语气重了些,“我一直是把你当兄弟看的。”
宋楠伸在半空中的手慢慢放下,他不服气地看着我,“是因为林重檀吗?”
听到林重檀的名字,我不由抿了下唇,“不是。”
“那为什么你不愿意接受我?”宋楠情绪变得激动,“我不觉得我哪里比林重檀差,他除了才学比我高,还有哪里……好吧,他相貌是大家都喜欢的小白脸长相,可脸不能当饭吃。况且他现在已经是北国人……”
我不得不残忍地打断宋楠的话,“我不接受你不是因为旁人的原因,是我根本就对你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为了更一步让他相信我的话,我主动上前握住宋楠的手,“我握住你的手,就像握住自己的另外一只手。你说,如果我对你有一点点心思,会这样吗?”
宋楠瞬间失落,头也耷拉了下去。我见状松开他的手,“宋楠,我把你当好兄弟,所以才会跟你说得那么明白,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等回京城,我会让你当回大将军,到时候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你。”
“可那些人都不是你。”宋楠摇头低声道,“我有时候真羡慕林重檀,他何其幸运。”
他幸运吗?
我没有再接宋楠的话,我想通过我今日的话,他应该能想明白,就算想不明白,也该知道我的心思。时间长了,他心里那点情愫就会慢慢淡掉。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一边让凌文议多跟朝廷联系,及时将消息汇报给我,一边常陪北国王用膳。
北国王不吝啬告诉我前线的事,与我从朝廷那边收到的急报上所写时一样的。
有一次,北国王提起林重檀,“听说你和赞丹是旧识。”
我迟疑地嗯了一声。
“那太好了,本王最近有件很发愁的事情。赞丹已经很久不出门了,原来他也有过不出门的日子,但这次太反常了,他甚至连一个随侍都不放在身边。本王真担心他出事,九皇子,你能不能去见见赞丹?”
于私,我该拒绝,于公,我该答应。
我纠结了许久,还没想定答案,我又一次见到北国王的那位小公主。小公主今日的打扮让我愣神好一会,她居然打扮成观音娘娘的模样,手里还拿着净瓶。
“我愿意为大王分忧。”我忙对北国王说。
北国王因背对着小公主,还未发现他小女儿的打扮,“那真是辛苦九皇子了,麻烦九皇子尽快跑一趟。”
我点头速速离开,离开时,听到小公主在后面大喊:“中原皇子不许走!你还没夸我的美貌呢!”
虽然我说愿意给北国王分忧,可实际上我对见林重檀这件事忐忑不安。那日他送我回来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原来在城中,就算不特意约他,也能隔三差五遇见他。
他……为什么不出门,难道是因为右手的伤被很多人看见了?
既然要去见林重檀,我带了点补品。
箔月宫门口贴着一张大报,我让随行的翻译帮我看,上面说的是近日箔月宫暂不接受洗礼。
我叫人敲门,一会后,有人从门后探出脸,用北国话说了什么,但他看清我们的长相打扮后,就顿了顿,换成邶朝话,“你们是邶朝的使臣?”
“是,我是邶朝的九皇子,不知道能否见你们巫命大人一面。”我怕他拒绝,特意加了一句,“我是受你们大王之托来的。”
那人思量片刻,将门打开,“请进。”
一路往里行时,开门的箔月宫宫人跟我说他们的巫命大人最近已经很久没有出门,偶尔出门,就是把丹顶鹤抱在怀里。他们想请巫医过来给他看诊,但都被林重檀拒绝了。
“那他最近饮食睡眠可好?”
箔月宫宫人摇头,“不好,吃的几乎没怎么碰,我真是不知道巫命大人是怎么了,但再这样下去,他身体会垮的,身体里的蛊虫也会……”
他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换了话题,“九皇子,我们马上就到了,就在前面了。”
我话只听了一半,有心想再问,但这个宫人定不会再开口说,“好。”
等到林重檀住处,我才发现这里就是我失忆时待的院子。箔月宫宫人说他要先通传一下,再请我们进去。
我点头,停在院子外等待。
半晌,宫人从院子里面出来,我看他一脸难色,当即反应过来。
“实在对不住,九皇子,巫命大人说身体抱恙,无法待客,所以请九皇子先回去。”
连改日再来这种客套话都不说。
我转过头,让钮喜把带来的礼品放下,可就在此时,一直停在我肩头的彩翁陡然往院子里飞去。箔月宫宫人脸色顿白,连忙追了进去,“不要往里面飞,快出来!”
我见状,也只能追过去,“彩翁,你不要乱飞,彩翁!”
我怕彩翁惊扰林重檀,林重檀现在跟我关系不好,万一他一时生气,把彩翁杀了,我……
不行,我必须尽快找到彩翁。
但彩翁体型娇小,飞得又快,一进院子没多久就没了踪影。箔月宫的宫人一边打开每个房间寻,一边低声念叨什么。
等寻到我曾经见到一地血的房间时,箔月宫的宫人脚步骤停,他脸色比方才还要白。他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转身退后。
他看到我在他身边,吓得直接大叫了一声。
就在此时,我听到彩翁的声音。
它在喊我的名字,像是很痛苦的样子。
我一瞬间什么都顾不上了,绕开箔月宫宫人的阻挡,将紧闭的房门一把推开。
我看到了彩翁,但它不像我想象中的痛苦,甚至我好像能从它的黑豆眼中看出满满的幸福。
它正踩在一个盒子的边沿,低头吃里面的虫子,吃一个,咕噜地跟我打招呼,“从羲。”
因为虫子体型不小,有些卡喉咙,所以它发出的声音听上去很痛苦。
真正让我惊愕,且寒毛竖起的是林重檀。
他站在血水池旁,鸦羽般的长发散落胸前腰后。那张素来琼秀风骨的脸因沾上零星血渍,而显得诡艳。血池里有数具完整的白骨,像是用鱼线将骨头穿在一起。
我认出了其中一具白骨,确切说我也不肯定,但我怀疑那是段心亭。
段心亭曾经疯狂对我磕头,磕到额头有一处凹陷,而那具白骨的额骨也有一处凹陷。
等等,血水池里好像有虫……
我看到有一具白骨的小腿侧还有肉,然后一只又一只黑乎乎的虫子覆上去,将那点肉分食吃掉。
作者有话要说:二狗:都是你们害我没老婆,都给我死。
赞丹:蒙古语里檀香的意思,文中借来用用。
-
因为我的审美缘故,二狗手上的伤疤后期会好,但金属不准备改了。金属玩起来应该……我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