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勇者决断。这是作为一个大企业家的最宝贵的一种素质。以用兵而论,指挥官最大的才能就是决断。因为情况的变化,适应的措施,属于参谋作业,而情势的估计及计划的策定,有时会出现矛盾,而抉择只有一个——取矛或者取盾,这时的成败,就全系于指挥官的决断。经商也是如此,用现代的情况作比,最明白不过的是证券交易“多”、“空”之间,相去万里,亿万进出,决于一念,他人只能提供参考资料,买进的利弊如何,抛出的利弊如何,到底做多头还是空头?是谁也无法替当事人作决定的。
所谓、“仁’,照白圭的说法是“取予”二字,而实重在“予”经商虽是唯利以图,但亦有仁义在。一个人肯牺牲,济人之急,将来自己遇到困难,才能期望他人有以援手。所以“仁”之一字,说穿了亦是利。现代企业具有“取之社会,用之社会”的牺牲精神,在实际上亦有培养市场的作用。至于杀鸡取卵的做法,则适与“仁”背道而驰,古今成功的货殖家,从无这种做法。
最后这个“强”字,亦是白圭理论中的精义,所“强”者何?是“守”中国传统立身处世的道理,很着重这个“守”字,所谓“有为有守”是指积极与消极的两面“用行舍藏”的藏,亦作守字解释。评估一个人的价值,有时不在他积极的有为这方面,而在消极的守的方面,看他如何自处?能安贫乐道,苦守待时,此人便可能成大器,如果稍有拂逆,便失常度,有为而不能有守,这便是脆弱的表现。
经商的守,也是这样的道理。时机不利,能够保持冷静,泰然处之,尽力守住原来的资本,乘时再起,此之谓“强”
这说来容易做来难的四项品德,在刁间是完全具备的,而其独到之处,在能驾驭舛黠的奴仆,所用的方法亦不出白圭的理论,一方面是“仁”一方面是“商鞅行法”的严厉。推己及人,使奴仆得以经营个人的事业,渐致富饶,则奴仆自然心说诚服,乐为所用。
万一有那过分舛黠,反叛刁间的,他还有最后一项法宝,就是奴仆的卖身契。
汉朝的政府既承认奴仆为主人的财产,自然法律上有保护畜养奴仆者的条款,同时奴仆的地位与良人到底有别,即使社会以势利相尚,对于能“交守相”有身价的奴仆,另眼相看,但一旦涉及法律纠纷,有奴仆身分的,官司非输不可。
当时流行一句俗语,叫做“宁爵毋刁”汉书音义解释这句俗语的意思,说是有奴仆身分的人,自己在研究出处,是设法去当一个清清白白的老百姓呢?还是投身到刁间那里,好有发财的机会?原文是:“奴自相谓曰:‘宁欲免去作民有爵耶?将止为刁氏作奴乎?’”
这个解释不能令人满意“宁爵”应照字面释作:宁愿得一民爵——民爵为秦、汉特有的制度,共分十四级,赐予庶民,而奴仆无资格得爵,所以“宁爵”即表示宁愿做一个清白良民,在刁间那里为奴,虽然发了财,毕竟是一个奴仆。“宁爵毋刁”无非强调个人自由的可贵,而且要致富,在汉初也很容易。
汉朝的富翁,就其致富的手段而言,分为三等,务农为本,所以像任公那样折节力田而起家的,称为“本富”此外工与商,以及靠手艺谋生的,都称为“末业”因而致富者,就是“末富”
最下等的是“奸富”顾名思义,可知是以不正当的手段去弄钱。其时所流行的“奸恶”职业,有“掘家”、“博戏”、“私铸”等等,而皆与游侠有关。
至于所谓“末业”除了刁间那样的大企业家以外,以手工业或者劳务收入发财的,亦颇有其人,据史记货殖列传,附记如下:
“卖浆水业也,而张氏千万”浆是当时所通行的一种饮料,以米或粟煮熟,投入冷水,几天后发酵,味酸有酒味就是浆。张氏卖浆,能致千万,当然是制浆有独到之处,而且做的是批发生意。
“洒削薄技也,而郅氏鼎食”修理刀剑的行业,称为“洒削”既称“鼎食”可见郅氏用的工人极多。洒削不算小生意,装饰剑鞘,须用宝石美玉,应有相当资本。
“胃脯简微耳,浊氏连骑”胃是羊胃,煮熟而调以五味,脱水成脯,是一种美食。既云“连骑”可知行销甚广。
“马医浅方,张里击钟”张里不是一个人作马医,他是开的“兽医院”用人极多,所以开饭要敲钟。
司马迁叙了上述的末业致富者,下了一个结论:“此皆诚壹之所致。”诚则敬业,壹者专心,不论货殖的规模如何,投入全部精力,专心一致,以出品的精良为第一目标,赢得顾客的信任,近悦远来,自然成功。所以“诚壹”二字,应是古今中外工商业的金科玉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