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时,身边只剩下廿八骑,眼见大势已去,曾慷慨以告随从,说是:“我起兵至今八年,身经大小七十余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称霸天下。如今被困于此,是天亡我,非战之罪。”这话不曾道着痒处,项羽自有取败之道,而其关键所在,在于军粮供应的不足。
同样的道理,汉王刘邦能在荥阳站住脚,即得力于敖仓的藏粟。在荥泽县西北十五里,有座山叫做敖山,北临汴水,南连广武山,山底下凿空了鲁藏粮食,即名为敖仓。大概在吕不韦的时代,就已存在。数十年的经营。藏粟极富。汉军屯驻荥阳,特筑甬道连接敖仓——所谓“甬道”是夹道建筑围墙,好像一条巷子,藉以防止敌人的侵袭,保证粮道的畅通。
因为有了敖仓,军心才得稳定。楚军被拒于荥阳之南的地区,而汉军获得了休养补充的机会。也就因为敖仓的关系重大,所以楚军也每每以攻击那条“而道”绝汉军之粮,作为打开局面的主要手段。及至项羽攻下九江,集中兵力,大举进攻,刘邦因为敖仓粮道常被切断,不得不作割地求和之计。
汉王刘邦愿割荥阳以西、成皋以东之地,求和于楚。这一块地方不过几十里地,何以可作为求和的条件?因为这几十里地中有个敖仓。说得明白些,根本就是以敖仓为代价来换取和平。
这一次谈和没有成功,因为楚军的“参谋长”为项羽尊为“亚父”的范增反对。他认为荥阳的汉军,已成釜底之鱼,谈和反给了他喘息的机会。项羽听从了他的意见,使得汉王刘邦大感威胁,不能不用陈平所献议的反间计,携带四万斤黄金深入敌后去活动。项羽的部下为陈平所收买,传播范增通敌的谣言。项羽上了当,疏远“亚父”范增一怒而去,得重病死在回彭城途中。
他这一死倒刺激得项羽觉醒了,对汉军展开了强大的攻击。荥阳被围,粮道断绝,刘邦在束手待毙的绝境中,出现了意想不到的生路。有个叫纪信的部将,自愿牺牲,扮做刘邦出东城投降,真刘邦便趁机混在难民中,由北门逃走。荥阳、成皋,连同敖仓,落入楚军手中。
对于敖仓的重要性,也就是说军粮供应的重要性,项羽始终不能确认。他的部队机动性强,而项羽本人纵横无敌,像希特勒一样,喜欢打“闪电战”南征北讨,一直不能把荥阳好好守住。相反地,刘邦只要一有机会,就取荥阳、成皋,资敖仓为用—一敖仓的藏粟,自然早就光了。但敖仓的设备,仍旧具有绝大的军事价值。
萧何在关中所筹措的军需,出潼关顺流东下,以敖仓为兵站,北济燕、赵,南运叶、宛,即今河南叶县、南阳一带,也很方便。楚汉相峙,刘邦能够苦撑待变,联络各方,就因为有了这样一个好基地的缘故。
汉王刘邦最后一次占荥阳、成皋,是在楚汉三年的十月。这是一次决定性的胜利。而战事的目标及转移,系于军粮。当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项羽,对一个人感到头痛,此人就是与刘邦在一条战线上的彭越。他是山东曹州梁山泊那一带的人。
以北面韩信的部队为支持,在山东、河南边区打游击。对自彭城到荥阳以东的整个楚军防线而言,正好击其中腹。对自荥阳以东一直拉长到商邱的楚军第一线部队来说,恰好咬住了它的尾巴。项羽虽善于打大部队的运动战,但遇到彭越以本地人对地形的熟悉,化整为零,专施偷袭的游击战,颇有疲于奔命之感,而且彭越专绝粮道,尤为楚军的大患。
这年八月,刘玉屯兵敖仓对岸、新乡附近的小修武,派兵东渡白马津,与曹州的彭越会合。深入楚境,大概在铜瓦厢附近,突击楚军的一个大兵站,破坏得相当彻底。接着引兵而西,在延津县东,又打了一个胜仗。楚军不支,往东败退。彭越乘胜追击,攻下商邱等十七个城。消息震动前方,在成皋的项羽决定亲自出击。
拔营以前,项羽对他的狱吏出身的“大司马”曹咎说:“我在十五天以内,就可以收复所有的失地,把彭越撵走。成皋交给你守——责任很重,但也不难,你只要小心就守得住。最要紧的是,不管刘邦如何挑战,你不要理他,更不可开城迎战,千万,千万!总而言之,你只要守过十五天,那时我一定已经成功回来,就没有你的责任了。”
等项羽引兵向东,回击窜扰后方的彭越,汉王刘邦果然从黄河北岸,渡河来攻成皋。目的不在成皋,而在敖仓。这是刘邦身边的一个谋士郦食其所极力主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