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短刀,刀刃低垂,几乎半挂在地面上。光滑的刃面映照出照枫红的双腿,几缕血迹从刀刃上方淌下,一道一道,模糊了这个被反射出的暗红色的人影。最后,那些血珠一点点滴落在地,在宇智波鼬的脚边汇成一滩血洼。
带着粘稠血腥味的风鼓起宇智波鼬的衣摆,被染成奇怪颜色的衣袖在夜风里呼呼地摆动着。他和二十岁的照枫红隔着数步距离,却像隔着一道无法填补的鸿沟。他抬起头,眉尖蹙起,嘴唇半开,微微地一抖。
“……老师……”
宇智波鼬的声音很轻,像被吹落的一枚柳叶,或者是夹杂着雪点的轻飘飘的雨。起初只是低沉的哽咽,到最后则是黯淡的气音,就好像他已经无力再说出其他的话,这是他最后留下的声音。
月光黯淡,夜色沉沉。明明没有发动时间静止,然而周遭的一切却又像是被定格了。十四岁的照枫红一手撩着垂帘,迟迟不肯放下。她暗红色的瞳孔微微地放大,内心的不安无限度地扩大。
这是怎么一回事?
无所不知的神明已经不能掌握现在确切的情况了。
宇智波鼬对着他的族人动手了?还是在保护自己的族人?无论是哪一种情况,这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都显得如此不祥。
“鼬君……”
十四岁的照枫红低低地喊了一声,还没等到她说出更多的话,她的时间就被强制割裂。时空间转换自动产生,将她从这个空间拖了出来。被血色湮没的宇智波族地、手持短刀的宇智波鼬、二十岁的花月院照枫红全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
神明第一次遇见这种可怕的情况。
明明没有主动催动时间转换,她却被自行抛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正这样想着,她的身子一轻,眼前的黑暗被剥裂开,露出了一抹湛蓝的天色。她急遽向下坠落,穿过一蓬蓬松的竹草,啪叽狠狠摔落在地上。被她的身体拨开的枝叶抖了数下,无数片窄小翠绿的竹叶从枝头被拽了下来,纷纷扬扬洒落了她一身。
如果是普通的人类,从这么高的地方摔到地面,肯定已经死透了吧。
红头发的神明这样想着,动着双臂将自己从地上撑了起来。一枚竹叶挂在她的头顶,顺着有些凌乱的红色长发滑了下去。
她的身体好像大了一些,不再是十四岁的小姑娘了。衣着也变回了从前身为神明时习惯的样子——人类供奉的画像上所绘的衣物,繁复漂亮的金红色,重重叠叠不嫌闷热的袖口,手腕上还套着青金石的手镯。
神明的形象,从某个角度来说也是人类想象的产物。
照枫红爬了起来,拍拍衣摆,用手指撸下挂在头发间的叶片。叶片和头发丝缠缠绕绕纠结在一起,她不耐烦一片片拽,干脆就用手指一点,那些竹叶就自动从头发间退了出来。
她一边做着这一切,一边抬起头,恰好看到眼前两个人。
一个目瞪口呆,一个淡定自若。
目瞪口呆的那位身量高大,看起来肩膀宽阔、体格魁梧,皮肤呈现奇异的蓝色,面孔就像是一条不小心爬上岸边进化了的鲨鱼。他一手握着一柄被白布缠绕起的大刀,一手握着一个盛放着清水的竹木筒,因为惊讶,半倾的竹木筒中的清水已经被倾斜着倒光了,一点不漏地全部浪费在他的脚边。
说好了建国以后不准成精,怎么此地还有一只漏网之鱼?
而坐在翠竹下石块上的男人,看起来就镇定多了。他着一袭黑底红云袍,半立的领口掩去一截白皙脖颈。交叠的双腿长而笔直,白绑腿黑打裤,修长的手指上别着一枚朱字戒指,指尖一动,摩挲着翻动手上的书页。
好巧不巧,那本书可是神明从前最爱的色|情读物。
《亲热天堂》。
那人半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俊淡定的面孔来。两道泪沟、细长双眉,下眼睫长而动人,让女孩都嫉妒无比。黑发黑瞳,一双眼里盛着沉静,有若一泓深沉幽暗的古井。额上的木叶护额齐齐整整,只是恰好多了一道锋锐的划痕。背后数枝挺拔青竹,翠绿的叶片交叠在一起,彼此重合的轮廓遮挡住漏下的炎炎阳光。
“好久不见,老师。”
那人这般开口,他身旁不小心成了精的鲨鱼更加惊讶,震惊着震惊着竟然开始挤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照枫红:……
说好的建国后不能成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