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由,我有证据!”
米芾自信满满的抬头对视苏辙,这一刻,连苏辙都有些失神。仿佛那个跟着兄长苏轼身后摇旗呐喊的小兄弟换了个人似的,让人意外。
苏辙身子往后仰了仰,惊诧道:“可有带来?”
“这是自然。”米芾说完对苏辙笑道:“子由,证据都在这里。”说话间,他拍了拍胳膊下夹着的画稿。
随后,米芾将画稿递给了苏辙。
在华夏文明之中,绘画和书法是同源的,同源的原因是不管绘画还是书法,灵魂和核心都是线条的掌控。米芾是书法大家,这方面哪怕是苏辙也不会否认其优秀。毕竟这位看着糊里糊涂的兄长朋友,确实在书画一道上要比他强很多。
甚至有直逼兄长苏轼的水平。
苏轼、黄庭坚、米芾,他们三人的书画水平,可以说是吊打苏辙的。
对于米芾的这种自信,苏辙在内心之中,也有种稳了的感觉。他一边展开米芾带来的画像,一边询问米芾:“元章,这次北伐你在军中感觉如何?”
“北伐?”
米芾尴尬地笑了笑,无奈道:“我也想征战沙场,可是缺了点气运。”这话说的,好想他像汉朝名将李广似的,总是错过了立功的机会。实际上,他没好意思说自己压根就没有上过战场,而是住在五台山的文殊院里,每天看着和尚们念经,吃斋念佛,日子安稳的很。
此时,苏辙已经展开了画像。没有裱糊的画像,确实不怎么占地方。可苏辙看着展开的画面,感觉像是被羞辱了似的,抬头看向了米芾。
米芾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的画技被看轻了,心说:“我水平指定比你高。”
这不是米芾狂妄,而是事实。米芾的画作不如黄庭坚的悠远,不如苏轼的苍劲,但人物可是他的强项。山水也是开宗立派的人物,怎么可能被苏辙给看轻了呢?
迈步走到苏辙的跟前,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羞怯道:“子由,拿错了。其实辽国的女子别有风情,与中原大为不同,看着也是爽心悦目。”
拿错了画作,这让苏辙有点无语,捂着额头无力道:“元章,明日早朝可别又拿错了,到时候朝堂上恐怕不好说话。还有奏章也得写的细致些,别给人挑错的机会。”
“放心吧,我稳着呢!”
米芾随即好奇地问:“子由,可知人杰去哪里了?”
“听说去登州了。”苏辙彻底放弃了,李逵做官好好的,如今看样子是要撂挑子,竟然要去开拓海外封地。显然,一再受挫的李逵对官场很失望。
大概是没当上御史中丞,心里头有了埋怨。更多的是,李逵这家伙对做官不怎么上心。
当然,李逵也不是什么听劝的主。有时候比米芾还不靠谱,想一出,是一出,让人摸不着头脑。
至于米芾?
苏辙估摸着自己脑子没坏的话,也不会托付他什么事,索性由他去吧?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帮不上。
好在毕竟是世交,临走还嘱咐了两句:“元章,明日朝会对你很重要,要是出了纰漏,恐怕你这太常的官职都可能要丢。最好找个能说得上话的。”见米芾殷切的眼神看向他,苏辙立马摇头道:“不是我不帮忙,如今我是自身难保。”
米芾歪着脑袋愤恨道:“我就知道有奸佞要害我!”
说实在的,还真没有人闲的去害米芾。在旁人看来,太常寺这个官职并不重要,又不管事,也不管人,让米芾做也未尝不可。尤其是,米芾比谁看着更像是奸佞。差距就是皇帝不待见他,要是给予高官厚禄,肯定是朝堂上的祸害之一。
没有人对米芾抱有任何希望,哪怕是出使辽国的任务圆满完成了的米芾,也不被朝堂,乃至皇帝认可他的能力。
不同以往,大宋派遣去辽国的使臣都时刻有可能被辽国君臣羞辱,这次大宋打了个让辽国灰头土脸的大胜仗。挟大胜之余威,这才是米芾出使辽国能如此顺利的原因。
这场大战,甚至辽国的皇帝耶律洪基也为此丧命。
虽说没有死在战场上,但也差不了多少。
这样的情况下,大宋哪怕派条狗去出使辽国,也能圆满完成任务。
说狗,可能贬低了米芾的作用和才能。
可问题是,现状真的如此。一百多年来,辽国第一次在大宋面前认怂了,而且认地如此干脆。
翌日。
朝会。
米芾穿上了三品官的官袍,目光萌宠却好奇地看着周围的朝臣。总觉得手里缺点什么,迟钝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他没有带笏。
米芾傻眼了,他懊恼地站在原地,心中充满了悔恨:“我怎么就没有带笏?”
家里有吗?
没有!
他给先帝丢人了,愧对神宗奶兄弟的威名,这才是他忧伤的地方。更让他气恼的是,笏这种朝堂上用的高端配置,他竟然没有?
多稀罕呢?
谁家七品杂官会给自己配笏?他配吗?
笏,是官员上朝的时候,手中拿着或者托着的一块板子,作用就是黏上字条,可以在上书奏请的时候,给自己准备小抄,防止话说到一半,忘了。当然,如今朝堂上的官员很不纯洁,在笏上镶嵌小琉璃镜也成了标配,可以不扭头,不斜视,也能洞察‘敌情’。
象牙材质,青玉材质的笏,价值都不菲。最重要的是,这玩意,他完全用不上啊!不上朝,他要笏干什么,和街坊吵架的时候作为看家的手段吗?
米芾转眼,还真看到了个熟人,高兴的抬手喊道:“晋卿兄,救命!”
王诜被吓了一跳,谁敢在紫宸殿外杀人?
不要命了?
除了皇帝之外,谁也没有这个资格怎么做。但问题是,皇帝也不会随便杀人,甚至在大宋,大宋再讨厌一个人,也不会用杀人的手段。大宋的皇帝很克制,很少搞极端。
他定睛一瞧,原来是小兄弟米芾。
王诜和米芾几十年的交情,两家可是世交,再加上爱好相同,都是风流倜傥的人物。有道是爱屋及乌,自然能说到一块去。还有苏轼的这层关系在,王诜还真不能看着米芾掉脑袋,而无动于衷。
“元章,你这是惹怒了官家?”
按照王诜的估算,不把皇帝逼急了,米芾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米芾眼珠子死死的盯着王诜手中的象牙笏板,很丢人的开口道:“晋卿兄,我没有带笏板。”
“没带就没带呗!咱爷们上朝也就是陪官家玩而已,反正啥事都轮不上我们说话,说了也没人听。这朝会也就是个过场,要不是领着朝廷的俸禄,我都不想来。”王诜说话毫无顾忌,根本就不在乎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会给他带来什么后果?
他连长公主都敢欺负,那可是神宗皇帝的妹妹,宣仁太后的亲女儿,他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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