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几年来最大恶梦的根源。
他想逃──只要是看不见这个人的地方,逃到哪里都好;但他不能。宣和没发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抖得连酒杯都要握不住。
这时男人起身,彷佛要离开了。宣和匆忙起身,反覆告诫自己冷静,随即转身往男人的方向走去。对方这时恰巧与他擦身而过,宣和故意不避让,结果中年男人的肩膀撞上了他的,他立刻装作不小心把酒杯打翻,透明的酒液立刻洒了出来,绝大部份都落在他的衣襟上。
宣和大声吼道:「你做什麽!」
周遭的人们登时把视线移了过来,他们多半把宣和当成了醉酒而失去理智的客人,但宣和自己很清楚,他的失控,其实仅仅是因为控制不了恐惧。
那中年男子脸上微微生怒,但仍然礼貌道:「不好意思,我赔你乾洗费。」
对方说着掏出皮夹,正要数出钞票,宣和一伸手就把皮夹抢了过来扔到地上,同时冷冷道:「你以为赔钱就可以了事?」
「神经病。」对方啐了一声,明显把他当成醉鬼,就要从旁边绕过去,显然是要把这烂摊子一扔了事。
宣和挡住对方,咬牙切齿道:「我没准你走。」
他的身体正在发抖,但是碍於衣物遮挡,四周围观的人都没有发现。
中年男子不耐烦道:「我还有事,你到底要怎麽样。」
「把名片留下来,我会再找你商量赔偿的方式。」宣和冷笑,「要是你不愿意,那也无所谓,反正我绝不放过你。」
对方的耐心终於用尽,随手找出一张名片扔了过来,便匆匆忙忙离去。宣和把名片捡起来,感觉自己的手指抖得都拿不住名片,连忙把那张小纸片塞到口袋里,在长久的紧绷後乍然松懈下来,他只觉得手脚都软得无法施力。
这时酒保过来,把他扶回吧台,兴奋地道:「你真是花招百出,我第一次看到有人用这种方式搭讪呢!」
宣和没有馀裕解释,只好苦笑。他付过酒钱以後,到门外叫了计程车,就那样带着一身狼藉疲惫地回家。
第15章
宣和一整夜都没睡。
他紧紧攥着那张名片,看了一次又一次,直到自己把上头的每个字都记下来了也没有停止。他确实是睡不着,身体里头充斥着一种怪异的亢奋与惊惧,他想起了一些原本忘记的事情,比方绑架他的人大约有四、五个人,领头的就是这个他觉得出奇面熟的男人,还有一些逃亡途中发生的事情。
宣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到了天亮的时候,他瞧了一眼课表,便毫不犹豫地翘了课。有些事情,他还必须要想一想。
他可以求助,但是蒋宁昭会愿意帮忙吗?这个问题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多馀;蒋宁昭当然会帮忙,即使一边骂着「笨蛋」一边狠狠瞪他,那个男人仍然不会拒绝他。
这时宣和几乎觉得迷惘……要是要求蒋宁昭帮忙,毫无意外,他所隐藏的那些事情都会被知道,并且被毫无遮蔽地摊在那个人眼下,但他对此却尚有疑虑。他想相信蒋宁昭,但蒋宁昭要是知道了那些事情,还会愿意像这些日子对待他的方式一样对他吗?
……他不认为自己能承受蒋宁昭的放弃。
大约中午的时候,蒋宁昭回来了。男人出差结束,手上提着简便的行李,随手交给女佣;宣和听见对方上楼的声音,但却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门没有完全关上,他听得见房间外头的声音。
蒋宁昭正在吩咐女佣准备餐点与咖啡,等他稍稍洗漱过後便会下楼用餐,於是女佣应声,下楼而去,蒋宁昭则走进了房间。
「你没去上课?」男人问道。
「嗯……」宣和含糊地应声。
对方却也没多说什麽,似乎完全不在意他的翘课,只说道:「我去洗澡,你等会陪我吃午餐。」说完便一边解着衬衫钮扣一边走进浴室。
宣和侧躺在床上,拿起电话拨了内线,让女佣也准备自己的餐点。
过没多久,蒋宁昭走了出来,到更衣室拿了一套衣物换上,瞧了宣和一眼,随即在床沿坐下,问道:「你很累?」
「嗯,失眠。」宣和平淡地道。
这时对方的手伸了过来,摸了摸他乾涩的眼睛,抚了下他苍白的脸颊,说道:「你说实话,到底怎麽了。」
宣和这时再也忍不住,泪水就那样落了下来,他几乎是哽咽地道:「我……昨天……」他摇了摇头,似乎不知道该怎麽说下去。
蒋宁昭倒不心急,只是把宣和抱了过来,自己也躺到床上,耐心地等对方平静下来。但宣和却哭了许久,泪水染湿了衣襟,眼睛也变得红肿,这时蒋宁昭开始有些手忙脚乱,一边拭去他的泪一边又笨拙地亲亲他的脸颊,最後宣和总算停止哭泣,同时也睡着了。
他自己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个坏脾气的男人给予他一种放松与安定的感觉,而那种安心的感觉恰巧足以让他放心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