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他那敏锐而明亮的眼睛盯着她。她接着说:“他和我父亲是知交。”
“我明白。哦,他真了不起。刚才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任务。”
“你能给我说说吗?”
“如果你不在报上披露的话。”
“不会的。”
当他们随着舞步转来转去的时候,乔伊斯在音乐声中凑到帕米拉耳边说,斯坦德莱大使几个月来一直试图为租借法案的飞机开辟一条西伯利亚航线,但劳而无功。费兹杰拉德将军为了促成这件事,来过苏联一次,但也是空手而归。这一次斯坦德莱把问题交给帕格去解决,现在协议已经达成。这就意味着飞机不必再绕道南美洲和非洲,冒着经常发生撞毁事故的危险,艰苦地长途飞行而来,或装在板条箱子里由德国潜艇可以击沉的护航船队运来。它们现在可以好象顺着漏斗落下一样沿着毕直安全的航线直接飞到苏联来。耽搁少了,交货多了,存在于双方之间的不快情绪可以随之得到缓和。
“俄国人守信用么?”帕米拉在音乐暂停他们走向点心桌时问道。
“还得走着瞧。现在,一次名副其实的联谊晚会正在楼下进行。帕格。亨利非常善于应付这些硬汉。”帕米拉谢绝伏特加。乔伊斯举起一大杯一饮而尽,咳了几声,然后看一看手表。“哦,差不多是时候了,他们该开始把那几个家伙从楼下那个喧闹的宴席上拉到这里来了。我为什么不去把帕格找来呢?”
“呀,请吧,请吧。”
约莫过了十分钟,四个盛装穿戴的红军军官闯了进来,后面跟着乔伊斯、帕格。亨利以及费兹杰拉德将军。俄国人当中有一个魁梧的秃顶将军,身上挂满勋章,一只假手,戴着皮手套。其他三个年轻得多,他们似乎远不如他们的将军那样兴高采烈。将军进来时用俄语吼叫“生日快乐!”他大步走到鲁尔的妻子跟前,弯下腰吻她的手,然后请她跳舞。瓦伦丁娜展颜微笑——在帕米拉看来这是第一次,宛如冰峰上出现的晨曦——并跃起投入他的怀中。
“你认识他吗?”帕格间帕米拉,那一对舞侣正好跳进了舞池,随着布吉伍吉洗衣妇的节拍砰砰地跳起来。
“是不是那个在战地司令部里请我们吃饭,后来又发疯似的跳舞的人?”
“对的。尤里。叶市连柯。”
“天啊,他可是个碰不得的人。”乔伊斯上校说。“那个斜眼看人、脸上有伤疤的小个子一定是他的政治副手。或者是内务部的人。他刚才想阻止他上来。咕哝着什么和外国人搞得太熟什么的。你知道那位将军说什么吗?他说:”那又怎样?他们会把我怎样?砍了我的另外一只手?‘“
那个布吉伍吉洗衣妇洗呀洗呀
“我觉得,”帕格对帕米拉说“我们以前好象听见过这支傻曲子,跳舞吗?”
“一定要跳吗?”
“你不想跳?感谢上帝。”他叉紧了她的手指,领她来到一张小沙发前“他们在祝酒时识破了我的白葡萄酒花招。我只得再喝伏特加,我现在觉得天旋地转。”
当叶甫连柯和那个眉飞色舞的瓦伦丁娜怪模怪样地踏着沉重的舞步来回扭动时,一些俄国人放弃了他们呆板的狐步而跳起吉特巴舞来。这种舞更适合他们的富有弹性的在跳跃的肌肉。尽管没人会错把他们当作美国人,但其中有几个人的快速舞步堪称干净利落。
帕米拉说:“看起来你还没醉。”他坐在那儿,身子毕直,洁白的军服上有几颗耀眼的金钮、条纹道道的肩章以及几排色彩鲜艳的星带。伏特加使他的眼睛炯炯有神,脸上出现红晕。他添了几根白发,身体也胖了些,此外看不出十四个月来有什么变化。“顺便说一句,你太太要我劝你注意体重。”
“呀,是的。她是了解我的。说吧,给我一顿臭骂吧。我接受了这么个任务,就要大吃大喝。在‘诺思安普敦号’上我简直象一只秧鸡。”
这时差不多每一个人都在跳了,只有那三个年轻的红军军官,他们并排靠在墙上,脸上毫无表情。还有费兹杰拉德将军,他和一个身穿红得可怕的缎子衣服的娟秀的芭蕾舞姑娘在调情。喧闹的声音是如此之大,以致鲁尔不得不把音乐开得响些。帕米拉几乎是高声叫喊地说道:“告诉我关于‘诺思安普敦号’的事情,维克多。”
“好,”当他谈到中途岛之后发生在海上的情况,甚至在谈到塔萨法隆加的灾难时,他高兴得容光焕发,至少在她眼中是这样。他告诉她,他本来可以在斯普鲁恩斯下面获得一个职位,以及他如何应罗斯福的要求终于接受了现在这个职务的始末。他侃侃而谈,没有辛酸或懊悔,他只是把他这一段生活如实地为她讲述一遍而已。周围人声鼎沸,而她坐在那儿,安静地听他倾诉衷肠,为能厮守在他身边而心满意足;他的血肉之躯使她感到温暖,也使她心里乐滋滋地感到某种不安。这是她企求的一切,她反复沉思,只要能和他长期厮守,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因为和他同坐在一张沙发上而有如获新生的感觉。他心情并不愉快。这是显而易见的。她觉得她能使他幸福,而使他幸福会给她的生活带来意义。
与此同时,在留声机的音乐暂停的时候,叶市连柯和那些芭蕾舞演员围在钢琴旁谈得起劲。一个姑娘坐了下来,弹出一阵不和谐的刺耳音调,使大家哄堂大笑。叶市连柯用俄语高声喊道:“不要紧,弹吧!”姑娘敲出一首俄国曲调,叶市连柯一声吆喝,所有的俄国人,甚至包括那三个军官,都走过来列队表演一个旋转的集体舞。每个人都高声叫喊,跺脚,交叉往来,旋转;围成一圈的西方人用手打着拍子,为他们喝采叫好。在这个节目之后,大家都没什么拘束了。叶市连柯脱掉他的挂满勋章的上衣,穿着他那件宽大的、沾着汗渍的衬衫跳起他在莫斯科前线一所房子里一度表演过的那个舞蹈。在掌声中他不断蹲下又跃起。只是他把那只被截去一段的、没有生气的手臂尴尬地耷拉在一边。接着,瓦伦丁娜穿上他的上衣,即兴表演一只淘气的小舞蹈,把一位自负的将军作为嘲弄的对象,她的表演引起人们一阵欢闹。
在钢琴旁又进行了一番兴致勃勃的商议之后,瓦伦丁娜做个手势,请大家安静下来,然后活泼地宣布,她和她的朋友将表演一出她们为在前线巡回演出而创作的芭蕾舞剧。她跳希特勒,另外一个姑娘跳戈培尔,第三个跳戈林,第四个跳墨索里尼,尽管她们都没有化装面具。四个男演员扮演红军战士。
帕格和帕米拉中断了谈话来观看这出讽刺舞剧。摹拟入侵的四个坏蛋在军乐声中高视阔步走出场来;取得胜利后而趾高气扬;接着因为分赃而争吵;最后是一阵闹剧性的殴斗。这时红军在国际歌声中昂首阔步进场。四个坏蛋用夸张的动作表露他们内心的胆怯和恐惧。一圈又一圈打圆场的滑稽追逐。四个坏蛋相继死去,他们一个个倒下弯曲的身躯在地板上组成一个字形。全场轰动!
在一阵喝采声中,演天鹅湖王子的那个演员脱掉上衣和领带,踢掉鞋子,对钢琴手做个手势。他穿着敞领的白衬衣,长裤长袜,一显身手,时而跳跃,时而旋转,舞姿优美动人,观众频频报以欢呼。这是无人能望其项背的登峰造极的舞艺,至少看来是如此。他站在那儿喘息,人们围着他向他表示祝贺,大家一再把杯中的伏特加斟满。突然,有人猛击琴键,传来一声粗重的钢琴声。腰杆子挺得笔直,军服上挂满绶带的费兹杰拉德将军昂首阔步走了出来。他没脱掉上衣。他向奏钢琴的人一挥手,钢琴就弹出一支快速的科佐茨基舞曲;随着琴声,这位修长的航空兵将军便蹲下身去跳了起来,两臂交叉在胸前,淡黄色的头发,望四下纷披,两条长腿敏捷地踢出缩进,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地跳跃。真是出人意表,又是如此动人心魄。天鹅湖王子一下子跳到费兹杰拉德身边,在暴风雨般喝采声、跺脚声和鼓掌声中和他一起跳完这个节目。
“我喜欢你们那位将军,”帕米拉说。
“我喜欢这些人,”帕格说“他们很难对付,但我喜欢他们。”
叶甫连何将军向费兹杰拉德敬上一杯伏特加,并和他碰杯。他们在热烈的掌声中一饮而尽。费兹杰拉德走到帕格的沙发旁边那张放饮料的桌子旁,挑了两瓶开着的伏特加——瓶子不大,但是满满的——说:“为了美国国旗,帕格。”他大踏步走回去,举起一瓶,挑战性地挥舞了一下,递给叶甫连柯。
“什么?好家伙!”叶甫连柯用俄语吼叫了一声,他的宽阔的脸上和光秃秃的头顶已经是一片亮光光的红色。
在所有的客人的怂恿下——除了,帕格注意到,那个有伤疤的红军军官,他象一个被小孩子造了反的保姆那样感到恼火——这两位将军各自翘起酒瓶,凑到嘴边,相互注视。费兹杰拉德先喝完,他把空瓶猛摔到砖砌的壁炉里,叶市连柯的瓶子也跟着飞了过去。在一片欢呼声中他们紧紧拥抱,弹钢琴的姑娘这时砰砰地弹出了几乎是难以辨认的星条旗永不落。
“天啊,我最好还是把他送回大使馆去,”帕格说。“他来到这里以后一直避免喝酒。”
但有人已经把老虎拉格泰姆舞曲的唱片放在留声机上,费兹杰拉德已经和那个穿红缎子衣服的姑娘婆娑起舞。她就是刚才在芭蕾舞中维妙维肖地模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戈培尔的那个姑娘,叶市连柯搂着帕米拉跳。时间已过清晨二时。因此,这次尽欢而散的一轮跳舞很快就告结束。客人们开始走了,留下来的人已寥寥无几。帕米拉再次和天鹅湖王子跳的时候,她看见帕格、叶甫连柯和费兹杰拉德在一起谈话,鲁尔站在一边谛听。她那逐渐消失的记者本能突然清醒过来,于是她跑过去坐在帕格身边。
“那好!我们是开门见山地谈吧?”费兹杰拉德对着帕格说,两位将军在面对面的两张长靠椅上各坐一边,相互瞪着对方。
“开门见山!”叶市连柯大声喊道,并做了一个不会被误解的手势。
“那么告诉他,帕格,我对这个所谓第二战场的废话听腻了。几个星期以来,我在这里一直听到这些话。北非和西西里这两次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两栖攻势,究竟算不算数?对德国进行有上千架飞机参加的空袭究竟算不算数?为了防止日本人跳到他们背上,我们进行的整个太平洋战争究竟算不算数?”
“为了美国国旗的光荣,”帕格轻声低语,费兹杰拉德听了脸上随即浮现一丝冷笑。他开始翻译,并在以后双方的唇枪舌剑中尽快地进行翻译。
叶市连柯听了帕格的话不住地点头,他的脸色沉下来了。他用手指对着费兹杰拉德的脸。“集中兵力在有决定性的地点予以打击!集结重兵!在西点军校他们没教过这条原理吗?决定性的地点是希特勒德国,是还是不是?你们打击希特勒德国的途径是通过法国,是还是不是?”
“问问他为什么在英国对德孤军奋战的时候俄国在整个一年里没开辟一个第二战场。”
叶甫连柯咬牙切齿地瞪着费兹杰拉德:“那是帝国主义者为争夺世界市场而发动的战争。这对我们的农民和工人毫不相干。”
菲利普。鲁尔一边听,一边不住地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伏特加,现在他口齿不清地对费兹杰拉德说:“你们还要一直吵下去吗?”
“他可以住嘴。是他开头的。”费兹杰拉德厉声说“帕格,问问他为什么我们要甘冒风险去援助一个存心消灭我们生活方式的国家。”
“呀!上帝,”鲁尔咕哝了一句。
叶甫连柯的目光越来越剑拔弩张了。“我们相信你们的生活方式会由于内在的矛盾而自行毁灭。我们不想摧毁它,但希特勒能够。因此,你们为什么不和我们合作,把希特勒打败?一九一九年丘吉尔曾试图毁灭我们的生活方式。现在他是克里姆林宫的上宾。历史是一步一步前进的,列宁说过。有时向前、有时向后。现在是前进的时候了。”
“你们不相信我们的酸苹果,我们怎能合作?”
帕格不懂得该怎么翻“酸苹果”但叶甫连柯领会了它的意思。他冷笑着回答:“对,对。这话听腻了。唉,先生,你们的国家从未受到入侵,但我们多次受到过。受入侵,被占领。和我们结盟的国家在历史上多半是背信弃义的,它们迟早会一转身便来进攻俄国,我们懂得了小心翼翼的好处。”
“美国不会进攻俄国。你们没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好吧,我们只要求在打败希特勒之后,没人来触犯我们。”
“既然这么说,我们大家是否可以喝上最后一杯?”鲁尔说。
“我们的主人疲倦了,”叶甫连何改变了他在辩论时那种刺耳的语调,突然友好地对旁边的费兹杰拉德说。
鲁尔开始一本正经地用俄语讲话,一边醉醺醺地打着手势,帕格低声地为费兹杰拉德作同声翻译。“呀,这一切都是空话。白种人正在打又一场大内战,主宰人类的事务的是种族,叶甫连柯将军,不是经济。白种人在机械方面是杰出的,但在道德方面是原始的。德国人是最纯粹的白人,是超人。希特勒对这一点算是说对了。白人在内战中把这个星球毁灭一半之后将和红种人一样注定要在历史中消失。在民主把张伯伦、达拉第、希特勒之流选为领袖之后,白人对民主所讲的胡言乱语可以休矣。接着要轮到中国了。中国是中央之国,是人类的重心。唯一的一个具有世界影响的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目前住在延安的窑洞里。他的名字叫毛泽东。”
鲁尔以不堪入目的醉汉的自信作出这样的断言。在帕格翻译时,他不时把目光投向帕米拉。
费兹杰拉德打着阿欠坐起身来,整理一下军上装和领带。“将军,我的飞机可以取道海参威吗?还是不可以?”
“你们履行你们的诺言,我们就会履行我们的诺言。”
“还有一件事。你们会和纳粹再次做交易吗?象你们在一九三九年那样?”
帕格有点紧张,不知该不该翻这句话,但叶甫连柯用冷静的语调反驳道:“如果我们得悉你们又在搞另一个慕尼黑,我们将再次扭转局势,那你们就要倒霉。但如果你们打下去,我们也就打下去。如果你们不打,我们就依靠自己的力量打败希特勒。”
“那好,帕格。现在告诉他,作为一个制订作战计划的人,我费尽唇舌反对发动北非战役。告诉他,为了今年在法国开辟第二战场,我力争了整整六个月。说吧,告诉他。”
帕格照办了。叶甫连柯听着,绷紧嘴巴,眯着眼睛看费兹杰拉德。
“告诉他,他最好还是相信美国和历史上所有其他国家都不同。”
叶甫连柯的唯一反应是神秘地一笑。
“同时我希望他那专制的政体能让老百姓知道这种情况。因为从长远来看,这是实现和平的唯一机会。”
笑容消失,留下一张冰冷坚硬如石头的面孔。
“而你,将军,”费兹杰拉德站起来并伸出了手“是个了不起的家伙,我已经醉得象个死人。如有冒犯之处,请勿介意。帕格,把我送回斯巴索大厦吧,我要赶紧收拾行装了。”
叶市连柯站了起来,伸出他的左手并说:“让我送你回斯巴索大厦吧!”
“真的?你大客气了。以盟国友谊的名义,我接受你的盛情。现在让我去向过生日的美人道别。”
到了这个时刻。只有几个红军军官和瓦伦丁娜还没离开这个套间。叶甫连柯对着那些年轻的军官咆哮了几声,他们马上变得严肃起来。其中一个对费兹杰拉德说些什么——讲的是相当不错的英语,帕格注意到,这是他们在这个晚上第一次使用英语——接着航空兵将军跟着他走了出去。瓦伦丁娜把倒在扶手椅里的鲁尔拉了起来,并领着他跄跄踉踉地走了出去。帕格、帕米拉和叶甫连柯将军三人留下,四周是曲终人散后的一片孤寂凌乱。
叶甫连柯用左手握住帕米拉的手说:“这样说,你要和邓肯。勃纳一沃克空军少将结婚了。他把我们四十架飞蛇式战斗机偷走了。”
帕米拉没把句子的语法搞清楚,她回答说:“将军,我们是用那些飞蛇打同一个敌人呀。”
“那他呢?”叶甫连柯用他那只假手指了指帕格。亨利。
她睁大了眼睛并模仿他的手势。“你问他。”
帕格用很快的速度和叶甫连柯说话。帕米拉打断他们说:“喂。喂,你of在讲些什么?”
“我说他误会了。我告诉他我们是亲密的老朋友了。”
叶市连柯用慢而清楚的俄语对帕米拉说,一边把食指插进帕格的肩膀。“你能到莫斯科来,亲爱的女士,是因为他为你弄到签证。亨利,”他继续说,一边扣紧上衣的领扣“不要做傻瓜!”
他出其不意地走了,并带上了门。
“别做傻瓜——不要做——什么?”帕米拉问。“最后一个字是什么意思?”
“该死的傻瓜。工具格。”
“我懂了。”帕米拉突然笑起来,喉头发出一阵女性的尖厉的欢笑声。她用双臂挽住他的脖子,吻他的嘴。“原来是这样,你把我弄到莫斯科来是因为我们是亲密的老朋友了。”他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狂吻一阵之后才放了她。她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了。白昼已经降临,一个俄国仲夏的清晨,淡淡的阳光使筵席散后的景象更其凄凉阴郁。帕米拉来到他身边,遥望天际被晨曦映得微红的浮云。“你爱我。”
“我基本上没变。”
“我不爱邓肯。上次我写信到‘诺思安普敦号’去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他知道我不爱他。他也知道你。在那封信里,我要你说一声要我,或者永远保持缄默。但你没收到那封信。”
“你为什么要和一个你不爱的人结婚呢?”
“这个我在信中也告诉了你。我对漂泊不定的生涯感到厌倦了,我需要有个容身之处。现在情况更是这样。那时我还有韬基,现在却是子然一身了。”
他沉默了片刻之后说:“帕米拉,我回到家里时,罗达简直象是土耳其后宫里的一个妃子那样待我。她是我的奴隶。她感到内疚、悔恨和忧伤,她感到不知如何是好。我深信她和那个家伙已经一刀两断了。我不是上帝。我是他的丈夫。我不忍心抛弃她。”
内疚和悔恨!忧伤和不知如何是好!这跟帕米拉在华盛顿看到的那个女人多么不相象啊!帕格才是忧伤和不知如何是好的人呀!他脸上每一道皱纹都说明这一点。如果再发生她不忠实于你的行为又怎样呢?帕米拉险些要说出这个问题,她看到帕格。亨利的道道皱纹的、庄重的脸和忧伤的眼睛,她觉得说不出口。“好吧!我已经来了。是你把我弄到这儿来的。你要我怎样?”
“嗅,那是因为斯鲁特写信告诉我,你弄不到签证。”她面对着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的眼睛。“好吧,一定要我说么?我想把你弄到这儿来是因为看到你就是幸福。”
“即使在我和菲尔。鲁尔跳舞的时候?”
“哦,那是偶然的事情。”
“我对菲尔并无好感。”
“我知道。”
“帕格,我们真倒霉,不是吗?”她泪水晶莹,但泪珠没滴下来。“我不能为了接近你而呆在莫斯科。你不想云雨之欢吗?”
他面带热切而痛苦的神色说:“我没放任肉欲的自由,你也没有。”
“那么我就到新德里去。我要嫁给邓肯。”
“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嫁给他呢?你迟早会遇到一个你心爱的人的。”
“万能的上帝啊,我心里容不下别人。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我要讲得怎样露骨你才懂呢?邓肯的胃口是喜欢和一些漂亮的小姑娘鬼混。她们围着他团团转,百般勾引他。这也多少为我解决了一个难题。他想娶一位高贵的妇人,而且对我非常慈爱,又十分痴情。在他心目中我是个迷人的尤物,是世上少有的装饰品。”她把双手放在帕格肩上。“你是我的心上人。但愿我能控制自己的感情。我办不到。”
他把她拥在怀里,太阳透过低低的云层,把一片黄澄澄的阳光投射到墙壁上。
“哦,太阳出来了。”他说。
“维克多,抱着我别放。”
沉默了很久、很久以后他说:“说起来恐怕词不达意。你说我们真倒霉。可是,我对现状却感到满足,帕姆。这是上帝对我奇迹般的恩赐。我指我对你的一片深情。在这里呆一些日子吧。”
“一个星期,”帕米拉说,语音有点梗塞。“我想办法呆一个星期。”
“真的?一个星期?那可是等于一辈子呀。现在我得去把费兹杰拉德塞进飞机去。”
她柔情满怀地抚弄他的头发和眉毛,又吻了他。他大踏步走了出去,没回头。她跑到窗前,一直等到他那笔直矮小的穿着白色军服的人影出现,并目送他消失在静谧的、阳光明媚的林荫大道上。莉莉。马琳的调子在她脑际萦回。她在想,什么时候他才会识破他妻子的作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