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三与石小七心里确实着急,不过两人着急的内容不完全一样,石小七急的是,赁下的屋子内,缺好多东西,尤其是谷米全无,娘和妹子从昨日起便颗粒未进,如今定是急等他带些吃食回去的,另外,两把门锁昨日也被军卒撬了,现在连门都关不上,同时,对于自己未来到底干啥,也是一点方向都没有,前景似乎扑朔迷离。
钟三心里急的是,今日已是从钱掌柜那里离开后的第二日,前日本来约好五日后相见,同赴省城打探石炭之事,哪知一下子生出这许多变故,实在是有点猝不及防,尤其复杂的是,后面到底怎么做石炭买卖,这买卖里面实在是有太多的问题需要去解决,前路漫漫,荆棘丛生,另外,爹娘那里现在怎样了,二哥知不知道自己离家的事,他们有没有为自己着急,这些也是萦绕在他心头的一片乌云,不过有一点,钟三与石小七有同样的想法,就是石小七今后到底怎么办,从钟三的角度讲,他还是愿意带着石小七一起干石炭买卖的,毕竟他是自己的铁杆,但是石小七却未必愿意,该怎样说服石小七呢,钟三也在默默思考。
进了城,到了城中,二人商议,还是要先去换银子,要换银子就只有去当铺了,于是弟兄俩便开始寻找当铺,在城中繁华的街道上,找家当铺并非难事,二人很快看到一家,铺面开得比较大,门前匾额上写着:“亨通当铺”,二人刚走进去,就有一个伙计迎上来,笑着问二人道:“二位小爷,是有东西要典当吗?”钟三答道:“是的,”伙计又问:“敢问是何物件?”石小七道:“有几件金器要换银子,”伙计一听,立刻接着道:“您二位来咱家就对了,咱们家当东西,给的银子多,包你不吃亏,来来来,快请到柜台上,给咱们掌柜的看看货,”说着就把二人引到柜台前,这个柜台起得很高,已经到了钟三和石小七的肩膀处,上面有铁栅栏,看起来像个监狱,估计是为了防范窃贼的,铁栅栏中间开着一个小小的缺口,里面有张脸对外看着,钟三和石小七一看,是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头,瘦骨嶙峋,留着长长的胡须,想必就是掌柜,那掌柜看到钟三他们,就笑道:“二位小爷,有何物件要当,拿出来看看吧,”钟三望了眼石小七,石小七慢慢地从怀里掏出了首饰,把它放在了柜面上,那掌柜的一看,是一只金手镯、一对金耳环,他先是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了一会,然后又用手掂量了好几下,看得钟三和石小七都很焦急紧张,手中似乎都出汗了,那掌柜才终于开口道:“一共四两现银,”“啥?只有四两银子?!”钟三和石小七都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们的心中,这些金器至少能换个二三十两银子,他们就这样直愣愣地瞅着掌柜,掌柜听二人这么一叫,笑脸立刻完全消失了,他冷冷地说道:“这点首饰,也就是四钱分量,我做这买卖几十年了,掂量一下就知道了,你们如若不信,咱们可以上秤称称重,绝对是只多不少的,”钟三道:“就算是四钱金子,也不可能只值四两银子啊,”掌柜又说道:“那你们说一两金子能换几两银子啊?”钟三道:“咋的说也得有二三十两吧?”掌柜一听,冷笑道:“娃子,一两金子能值这么多银子的话,你就去别家当吧,”说着就把首饰递了出来,石小七立刻拿起来捏在手心,然后问道:“那到底金子能值多少银子啊?”掌柜伸出两只手,说道:“就这个数,也算是多的了,那可得是全新的足金,你这金子磨损了这么多,给你四两银子,咋的说,还不合算啊?算了,去别人家问问吧,我这收不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啊!”说着,竟把脸收回去,看样子是要进里屋去了,钟三和石小七对望了一下,心中都明白,就这点银子当了实在太可惜了,于是二人蔫蔫地向外走去,伙计一看买卖不成,连送也没送,就自顾喝茶去了。
弟兄俩走出亨通当铺,钟三瞅瞅石小七,石小七瞅瞅钟三,弟兄俩都有点发懵,原来一两金子只能换十两银子,这是两个未见过世面的乡民子弟第一次听到的信息,石小七还是有点怀疑,他问道:“三哥,这掌柜的不是诓骗咱们吧?咋的这金子只能换这点银子?”钟三沉默了一会说道:“不像,这么大的一个当铺,犯不着为了这点小利骗咱,看来咱们是没弄清楚,”石小七又道:“如若真是这个价,就算是当了四两银子,也只够住上一年,其他开销可就完全没着落了,”钟三点头道:“这肯定不行,咱们不能把这些首饰当了,更何况这还是你娘亲最后的一点体己之物,咱不能就这么随意处置了,”石小七又道:“要不咱们再到其他当铺看看?”钟三摇摇头道:“估计都差不多,还是那句话,这家当铺开得这么大,不会骗咱的,”石小七听了也只好低头不语。
过了一会儿,还是石小七先开口道:“三哥,咱们这样也不是办法,都快两日未吃过东西了,我看还是先当点银子,买点吃的再说吧,总得先过眼前这关啊!”钟三听了这话也十分为难,在他心中,这样把首饰当掉,简直就是自断退路,就算过了这一阵,日后又该怎么办,但回过头来说,如若不走这一步,恐怕连后面的所有步数都不会再有了,可能到今晚,大家就得各回各家,各挨各骂去了。
想到此,钟三也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拍了拍石小七的肩头说道:“小七兄弟,你我真是患难弟兄啊,日后我钟三要是有出头之日,一定不负你小七,”说着话,声音竟有些哽咽,石小七听了说道:“三哥咋的突然说起这话了啊?”钟三道:“当下是真难啊,小七,你说得对,今日如若不当金子,怕是真过不了这关了,”“钱财本是身外之物,我娘给咱们首饰,也是为了应急用,三哥,你就甭多想了,”钟三又道:“今日我还在想,前路漫漫,风险实在太大,你若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今晚就回自己家中,至少比如此漂泊在外要安稳得多,”“三哥,我既然出了那个家门,便不会再回去了,这些年我娘遭的罪远比现在要苦得多,而且即便我娘能忍,我也是忍不下去了,走吧,咱就先当了那对耳环,以后的事等以后再说吧,”钟三听了也只好点点头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弟兄俩说着又转过身,朝着亨通当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