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才?既然不才,帐房不适合你,来人啊,把他送到马房,当个马官。”此话一出,帐房们人人自危,有些胆小的甚至已经汗湿了后背。
今日他们都得当心啦,可别被主子揪住小辫子,否则丢了这份月入百两的差事可就麻烦了。
“主子,老板们都已在三楼候着了。”高大又不失干练灵活的如弥上前禀报。林星河冷冽地环视了努力拨着算盘珠子的帐房先生们一遍,才阔步迈向三楼。
今日他点名的这几家均是他有参与经营的铺子,大多都是爷传孙的老铺,多多少少都存在着经营问题,他今日决定拿他们开刀。
可想而知,三楼这些候着的老板被骂得有多惨,其中得天阁文弱的丁老板更是被吓得吐了一地。
处理完这些经营有问题的铺子,林星河茶也不喝,膳也不用,直接叫如弥找出今年的契约过目。
“主子,天快亮了。”
天已经亮了吗?已经忙得忘了时间,他从成山的契约书里抬头。
的确天亮了,窗纸上透着莹蓝的曙色。
他闭眼深吸口气,本想藉由繁重的公务去逃避再次见到沐萧竹的冲击,然而辛苦了一夜,折腾了一宿,胸口中的痛意竟然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再次见到无情又言而无信的她,他又再次败下阵来。
她为什么在九江?一想到她,林星河就扼制不住心头的牵挂,只是当柔软情感眼看就要占领他的心时,他又会突然记起她已经是林星源的妾了,急着抱曾孙的祖母应是早早给他们圆了房,而沐萧竹应该也不会拒绝。她要林家的安稳、林家的富贵,她怎么会不答应呢?
她是大哥的妾了,说不定已诞下数子
脑海里浮现她投入林星源怀抱的样子,一再一再地折磨着他。
这些年,他狠绝地切断一切联系,决绝地不再回头,这些都只是因为太爱她,爱到无法看着她为别人挽起发,无法亲耳听别人唤她的名字。
该死!懊死!沐萧竹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出现?!林星河扔下手中的笔,发了疯似的推倒身前的书案。
“如弥,出去!”他不要任何人看见他的脆弱。为何事隔六年,他对她的感情竟然比在一起时还要浓重?是因为求不得,还是因为有缘无分?
他这一生恐怕都无法摆脱沐萧竹的折磨。他很笃定的想,她一定会折磨他到死吧。
她始终是他藏起来又好不了的伤,每每午夜梦回,或是独处回想时,他哪次不被想她的念头吞没?哪一次不被梦里的她反复纠缠?
该死!
她来到他的地盘又怎样?他要独自舔伤,不要见她。
林星河重振起精神,警告自己不要被心头如同困兽的激烈冲动驱使,冲到她面前,他怕自己会做出连自己都无法接受的事。
他要躲她远远的,与她形同陌路。
“来来来,大家都举杯,为沐二爷送行,明日他就要回泉州了。”
“多谢各位对沐某的信任,沐某保证,一定用林氏船坞最好的师傅给各位老板造船。”沐萧竹强掩欢笑举杯,与在座的船行老板们共饮。
“你的船真的画得不错,希望做出来的船也会像画的那样威风。”
“定不负所望。”
“大家一起敬沐老板一杯。”
“该我敬各位老板才是。”她与众人推杯换盏,毫不客气。
“沐二爷,你要不要慢一点?看你脸都红了。”见她喝得又急又快,有人担心地提醒。
“呵呵呵,这酒不错,再满上满上,大家干杯!”果然是酒过三巡能消愁,几杯酒下肚,心好像没有那么痛了。不行,还是痛,一想到那个红衣美妇,她又痛得不能呼吸。
“沐二爷,听说前两日你有递拜帖到布衣财神的宅子里,怎么?难道是”
沐萧竹眨眨有些迷蒙的眼道:“的确是递了拜拜帖,呵呵,不过财神爷没见到,他的下人把沐某给赶出来了。”她还是想见见他,只为跟他说说林家的巨变。
说说大少爷的病情,说说这几年苍老的老祖宗对他的态度已有些转变。
老祖宗已经意识到以前他说的全是实话。
而她,她不会说自己有多爱他,不会说自己有多想他,她只想让他知道,林家需要他。
“这个”
“各位不要担心,我跟财神之间是要说一些私私事。”
“沐二爷以前跟财神认识?”在座的人惊奇的问。
“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布衣财神来历,沐二爷你快说说,他是怎样的人?”
“他是很好很好很好的人,呵呵呵,来,于老板,我们喝!”
不好,一提起他就不能呼吸,好难过。沐萧竹只得端着酒大口喝下,压下心头郁结。
“好好好,喝!”
“对对对,喝。”
沐萧竹又灌下一杯浓酒,滴滴热辣的酒划过喉头,她有些蒙着醉意的脑子抛开一切,决定用酒解愁。
喝了半个时辰,她与于老板合力把所有在座的人都灌醉了,再过一巡,于老板自己也倒下了。
“都、都晕了,就我没醉。”沐萧竹摇晃着站起来,抚着酒家的雕花扶拦一步一步慢慢寻找着茅房。
忽地,她自窗口瞄见楼下马房中,一辆乌亮宽大、四角坠着玉蝙蝠的马车正停靠在那里。
是他的车!沐萧竹在酒力的作用下放开胆子,快速冲下楼去,奔向那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