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眼紧盯着帐册,林星河把这个月到期的借款逐一用朱笔勾画出来。正月已过,天渐渐暖和起来,除了需要银两的商贾会增多之外,有些等着春播的农户也需要大笔借款。
自爹在他十六岁时过世后,他便靠爹私下留给他的一笔钱放贷盈利,区区三百两银子在他手里已经变成了数个三百两。他并非什么不成材的败家子,也非酒色之徒,整个泉州的钱庄、商贾间,他以眼光独到、手腕强硬、帐目清楚而着称,财富也随之而来。
不过这一切他都是瞒着祖母及兄长进行,甚至也瞒了自己的母亲。
“二少爷,用茶。”少年老成的秋茗为他端来热茶。
偌大的飘絮院里,下人只有秋茗一个。其他丫环婆子都被林星河逐了出去。那些祖母与母亲同时安插的眼线,能少就少些。
“秋茗,还是没有那夜的传闻吗?”朱笔顿了顿,他眉峰紧皱地问道。
“二少爷,那天除了有人说主子醉卧回廊外,并没有其他传闻。”都已过了年关,主子为什么还挂心着这件事?秋茗不解,可也不敢细问。
“那个叫沐萧竹的下人还在船坞?”
“回二少爷的话,小的熟识的嬷嬷说,沐萧竹在宅子里名气很响,老祖宗很是喜爱她,大少爷也常带回宅子里走动,她还常去书楼里为大少爷找图。”
闻言,林星河心底忽然很不是滋味。
她干么不跟其他奴婢一样到处说他闲话?她不是看见过他那日的丑态吗?她不是可以到处指责他蛮横无礼、恩将仇报吗?她为什么不说?这个该死的沐萧竹!
她不按常理出牌,让他气愤不平!甚至心底还有一些内疚。如果她被他料中,他便完全不用为自己那夜恶劣的态度而内疚,甚至,他还会以报复的理由狠狠地教训她。
该死,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潮起伏间,一阵浓重的香味飘至
是娘来了。
“河儿!”田富娣人已在门外。
林星河迅速给秋茗使了一个眼色,秋茗心领神会,不着痕迹地把桌上的帐本塞在托盘底下。
“三姨娘午安,小的这就去给你倒茶。”
“去吧、去吧。”田富娣懒洋洋地来到儿子身畔。
“娘。”
“河儿,怎么办,听说那个兔崽子要纳妾了!”她口中的兔崽子便是大少爷林星源。
“那不是早晚的事吗?”林星河淡淡地道。
“听说老不死的想让那个兔崽子多给林家添丁,这样一来,我们能分到的家产就更少了,真教人生气,这是想把我们娘儿俩往死路上逼啊。”
“意料之中的事。”他早就有被踢出林家的觉悟。林氏家业如此之大,大哥几乎全掌握在手里,仅是把收取田租的事丢给他。这个可有可无的差事,充分的表明他的多余。
“河儿,我们的命怎么这么苦,每个月的月银都会被故意扣发,这教人怎么过呀!我去找老不死的理论,沐秀还不让我进凭雪院,呜呜呜,你那个死鬼老爹就这么丢下我们走了,呜呜呜。”
“娘,这是一百两银票,拿去用吧。”娘一哭闹,他的心就格外烦乱。
“臭小子,一百两怎么够?你舅舅想去捐个六品官职,再过几天,道台大人的六姨娘要摆酒宴,我连一身像样的衣裳”
“这里有一千两银票,娘拿去用吧。”
爹总是对娘有求必应,以至于养成了娘挥金如土的习性,就算给她一千两,她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全部花掉,有时银两不够,她还会艇而走险借下高利。
“唉,河儿,还是你对娘最好。不多说了,我今天约了几个姐妹打马吊,先去换衣裳,她们还等着我呢。”田富娣拿着银票匆匆离开,从不曾过问儿子钱是从何而来。
讽笑着看娘离开,林星河举目遥望空荡荡的飘絮院,想也没想的,起身就往书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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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到书楼来,他真的不知道。
也许他根本碰不见那小妮子,也许坐等一天最终白等,可他还是来了、等了。
坐在书楼里的阴暗处,他随手翻动着书本,双耳却好似留在门边,聆听着是否有人出入。
“萧竹!”
“姑姑不,沐总管。”见到姑姑,沐萧竹迎了上去。
身着水绿色小衫,腰束桃红腰带的她被匆匆赶来的沐秀截住去路。此际正是春末,院中的春花吐蕊,暗香浮动。在群芳之间,沐萧竹的爽净之韵犹如另一丛动人的花朵。
如今的她比初来时更为稳重了。
“你是要去书楼?”沐秀正色的问。
“对,大少爷让我去书楼找一些旧船的图。”
“最近你有在书楼见到其他人吗?”
“其他人?从来没有过。”隔三差五她都会光临书楼,要说碰到什么人,还真没有。
“那就好。你快去吧,没有别的事了。”沐秀面露担忧。最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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