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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英也平静地答:“狂与不狂,乃是我个人之事。”
“那会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满招损,谦受益,老弟你该同意。”
“你教训我么?”
“在下麻山奔雷掌雷威,虚长四十岁,论年纪比你大一倍有余,论武林辈份名望也高出你多多,教训你亦无不可,也算是香茶的一番好意。”
司马英举步便走,说:“在下承教了,但在下不希望尊驾咯噱,把你的好意留着,赠给那些需要好意的人,在下敬谢壁还。”
奔雷掌雷威没再拦他,自语道:“年轻人血气方刚,戒之在斗,这后生初出江湖,像在玩火,他会烧了别人,也灼了自己的。”
小姑娘已经走到奔雷掌身畔,目不转瞬地注视着司马英昂然远去的背影,幽幽地说:
“爹,这人掌力的浑雄,火候的深厚,与他的年龄极不相配,不知是谁家调教出来的弟子?”
奔雷掌举步前行,摇头道:“不是六大门中的弟子,是一个充满神秘而危险的人物,总有一天,他会在武林中掀起狂风暴雨。”
“我相信他可以办到。”小姑娘深深吸入一口气后答。
司马英快步走到林绿,向三个书生叫:“喂!需要帮助么?”
三个少年书生眉目如画,看去弱不禁风,宽大的儒衫飘飘,涂洒出群,三人的脸貌都有点不同。
第一位鹅蛋脸,嘴角右侧有一颗绿豆大的朱砂痞。第二位身材稍矮两寸,瓜子脸。第三位也是瓜子脸,两颊分两只笑涡儿,笑起来十分迷人,根本就没有半丝头巾味。
三人身上的幽香随风飘荡,公子哥儿的派头十足,那是黛衣之香,大户人家的子弟大多有这种嗜好。
有朱砂病的书生满脸是焦急的神色,说:“小生的车夫中风,兄台不知可带有急救之药么?”
听说是中风,司马英赶忙奔至老人身旁,伸手一按心室,摇头道:“不是中风,是力尽晕厥,让他躺会儿就成,用不着吃药,小毛病。”
“真糟!小生要赶赴临江府,有要事待办,耽误了行程,真真是”书生愁眉苦脸地叫。
司马英淡淡一笑,举步说:“不消半个时辰,人即可复原,急也没有用。”
书生的大眼睛,湛湛然注视着他,一躬到地说:“兄台如果方便,小生有一不情之请,尚望俯允。”
“你说说看。”
“想想劳驾兄台执级,赶赴”
司马英虎目一瞪,哼了一声说:“你简直昏了头。”
“小生姓谢,名流云,那两位一名范飞霞,一叫施选虹,自小同窗,情胜兄弟”书生自顾自往下说。
“谁管你们的事?废话!”司马英抢着答。
谢流云再施一礼,不放松地说:“实因小生身有十万火急的要事待办,斗胆敢向兄台恳求成全,并非有意亵读兄台的虎驾。”
“不可!”走近的奔雷掌突然大叫。
“好妖”小姑娘也叫,狂奔而至。
可惜,她的叫声司马英已听不见了,在奔雷掌叱喝的瞬间,谢流云大袖一抖,扭头回望,在他的袖中,散逸出一阵奇异的幽香。
司马英站在八尺外,还不知对方袖中有鬼,幽香人鼻,他感到一阵莫可名状的疲劳袭向全身,晃了两晃,眼帘向下一搭“咕咯”一声栽倒在地,知觉顿失。
谢流云突然回身,一把扶起了司马英,飞上了马车,赶车老苍头也一跃而起,跃上了车座。
脸上有笑涡的施逸虹,迎住了奔雷掌父女俩,脸色一沉,冷冷地说:“姓雷的,你好不知进退。”
奔雷掌怒容满面,怪叫道:“妖妇,放下雷某的宾客。”
施逸虹一阵格格荡笑,笑完说:“啊,刚才你半途打岔,本仙姑已经难以忍受,还没找你麻烦呢,如今你却还厚着脸皮再来讹诈,太不知趣了,嘻嘻!你走然是看上了那后生,想要他做女婿,是不?少做你的清秋大梦,你的女儿是个黄毛丑丫头,没人要,给本仙姑做小道童倒有商量,怎样?本仙姑可以教她怎样迷惑男人,怎样施展风流解数,如何抓牢”
“妖妇闭嘴!”奔雷掌怒吼。施逸虹嘿嘿笑,粉面带煞,厉声说:“咱们洞灵观三冠与你麻山雷家存在比邻,井水不犯河水,一向各行其事,互不侵犯。哼!你以为贫道真怕你雷家么?你昏了头,滚你的,再不知趣,保证你身败名裂,在武林永远除名,你信是不信?”
“三妹,不必与他嘻嘻,擒下他,咱们叫他死而无怨。”
奔雷掌大吼一声,拍出一掌叫:“雷某这事管定了。”
掌出如殷雷,罡风怒发,凶猛无匹的浑雄内劲疾吐,攻向施逸虹胸前。
“你敢撒野?找死!”施逸虹娇叱!大油疾挥,以攻还攻立还颜色,风雷俱发,连攻四袖之多。
奔雷掌气涌如山,打出了真火,一声长啸,连攻人掌,像是响起一声轻雷,劲风将施选虹的衣袂刮得猎猎有声,地下沙尘飞腾逸涌。
小姑娘一声娇叱,射向马车叫:“放下人,妖妇。”
范飞霞一声轻笑,迎面截住叫:“想找丈夫,冲本仙姑来,我可替你找上一二十个,保证令你满意。”
小姑娘粉面通红,怒叫着连拍五掌。
范飞霞一双大袖夭娇如龙,只守不攻,从容挥拂,五掌俱解,一面格格荡笑,轻狂地说:“人生几何?不及时行乐的人都是傻瓜,贫道有意成全你,教你享尽人间至乐,教天下男人拜倒在你的罗裙下。你的月貌花容不等闲,只消教你如何从容脱下罗裙,你便可以承受洞灵观的衣钵了,嘻嘻嘻!乖乖跪下叫师父。”
声落,人向前疾进,左袖上挥,右袖宛若灵蛇,闪电似的卷到小姑娘的脚下。
小姑娘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啪”一声击中左膝侧“哎”
一声惊叫,侧身便倒。
奔雷掌连攻人掌未能得手,心中失惊,再一看爱女倒地,怎不叫苦?疾攻两掌飞退两文外,大叫道:“住手!咱们回头见。”
施逸虹大概对麻山雷家有所顾忌,止步不追冷笑道:“姓雷的,你意的事,看你如何善后,假使你认为洞灵观三冠好相与,你就大错特错了。”
奔雷掌怒叫道:“总有一天,你们将被赶出抚州府,抚州府容不下你们这些宇内淫妖。”
“哼!你麻山雷家又是些什么好东西?五十步笑百步,免了吧。”施逸虹冷冷地说完,扭头向挟着小姑娘的范飞霞叫:“二姐,将那小黄毛丫头还给他,日后谁敢再找咱们的麻烦管闲事,休怪咱们反脸无情。”
范飞霞将小姑娘丢下,朗声说:“姓雷的,请记住,没有下次,也不许有下次了,真要有下次的话,你这宝贝女儿将会变成人尽可夫的荡妇淫娃,信不信由你。”
两书生一跃上车,钻入车厢内“砰”地一声车门闭上了。
马儿长嘶“叭叭”两声鞭响,老苍头一声吃喝,八只马蹄掀起尘埃,车儿冲出林外,如飞而去。
父女俩怔怔地注视着远去的车辆,奔雷掌摇头叹道:“可惜!又一个英雄好汉落水。”
“爹,不见得。”女儿语气坚定地答。
“你知道什么?洞灵观的温柔陷讲,任何英雄好汉跌入期中,永远无法再爬出来的了。”
“爹,女儿相信,这人绝不是好色之徒。”
“是与不是无关宏旨,只问是否落入淫妖们之手,走吧!咱们用不着替一个陌生人担心。”
马车以全速疾奔,过了新喻,马不停蹄续奔临江府,去意匆匆,车厢内,司马英被挟在两名书生之中,沉睡不醒,形如死人。
三名书生脸上笑容如花,状极得意。
申牌正,到达太平市,这是一处府西南的第一大镇,刚设置巡检司,市面相当繁荣,约有三百户人家,官道穿市镇而过。算是交通要道。
车向前疾奔,距镇两里地车速渐缓。
镇西传出一阵蹄声,接二连三出来了八匹骏马,一色枣红,高大雄骏,銮铃声悦耳,正以不徐不疾的速度奔出镇口木栅门。
双方接近了,已可看清面貌,最先一匹骏马上,是一个头戴蓝色平定巾,团团睑,虎目神光电射,一字粗横眉,留着五络拂胸美髯的中年人,鼻梁挺直,虎目含威,端的是一表人才。
加上修长健伟的身材,益显得威猛,身穿蓝缎干劲装,外罩同色大氅,腰中鸾带悬着一把古色斑谰的三尺长剑。
云头上的剑德也是蓝色,蓝色革裹,蓝色快靴,马的装饰也是蓝,从马街络头至马胜带,清一色蓝,蓝得极为显目。
左后半乘,是一个二十余岁青年人,剑眉斜飞入鬓,大眼睛光彩流转,鼻直口方,齿白唇红,须如莹玉。
在英武中,流露出三分书卷气,不但脸蛋充溢着男性昧力,他的身材也足以令女性心动,猿臂鸢肩,虎背熊腰,坐在马上身高将近五尺,要是站在地上,可能超过八尺。
身穿水湖绿劲装,外披同色薄绸被风,头戴英雄巾,腰悬宝剑,安坐马上顾盼自如,笑容可掬,看去风华绝代,器字超尘拔俗,与带有粗扩而充满活力的司马英相较,除了腰粗了些之外,要俊美得多。
司马英的脸上色彩红中略带古铜,没有这小伙子的玉面来得吸引人,之外,司马英的粗矿豪迈的气质,却是任何人所无法比拟的。
后面六人六骑,分两行鱼贯相随,六个人全是高大雄伟,满脸虬须的中年大汉,一个比一个雄壮,一个比一个粗矿,面貌狰狞,像煞了庙外的金刚,身上穿了青色劲装,青色包头,鞍旁插着长剑,鞍后有马包,腰中是阔大的皮腰带,插了镖刀一类大型暗器,雄赳赳气昂昂。
八个人骑术极精,马儿也训练有素,出了镇口速度逐渐加快,冉冉而至。
将接近了,车中突然传出一声娇呼:“三伯,停车。”
车地停下了,对方八匹马也刹住了前进,后面六骑中,有两骑疾冲而出,左右将车夹住,两大汉目中凶光闪闪,似要待机而动。
车门徐张,钻出了书生谢流云和范飞霞。
谢流云媚眼儿一转,向守在车门外的马上大汉娇滴滴地说:“唷!大豪杰,你敢把包头放掉吗?”
大汉怪眼一翻,赤脸变成了猪肝色“呸”了一串,用破锣也似的大嗓门叫:“嘿!原来是你这风流女寇,扮起书生却没带半点头巾味,碰上了你真倒霉,在下认输。”
原来这大汉是杭城山雷家堡八家最后一豪,叫做飞天秃鹰王斌,谢流云叫他脱包头,就是和他取笑。
谢流云噗嗤一笑,举步向马群走去,一面说:“王英豪,认输何必说在下?多丢人?”
她说得露骨,那一笑简直是风情万钟,令人浑身发软。
飞天秃鹰呸了一声,圈转马头低首而道,和泼辣而厚脸皮的女人斗口,他唯有弃甲丢盔的份儿。
马上的人全下来了,双方相距丈外含笑行礼。
谢流云的媚眼儿向英俊的少年身上膘,口中却向中年人笑问:“喀!初夏没有西北风,怎将你这位字内闻名的雷家堡堡主吹来江南了?”
雷堡土哈哈一笑,掀着长髯说:“武林狂风将雷某吹来了,正要到贵观与仙姑盘桓盘桓,请教仙姑成道之秘哩,哈哈!”
谢流云娇媚地一笑,啤了一声说:“堡主,洞灵现在抚州府,可不是这条路,你没弄错吧?”
雷堡主摇摇头,说:“雷某须先到亡魂谷走走,看着贵省武林英雄游龙剑客的故居,再转回抚州,寻诸位仙姑道驾,没弄错。”
谢流云走近,向他怀里挤,抚着他的长髯媚笑道:“说得好听,你多年没来了?三年呢,抑或是五年?”
雷堡主放肆地揽着她,呵呵笑道:“亲亲,谁教你不驾莅北方?雷家堡难道不堪接待诸位的仙驾?哈哈!”他的手竟住她怀里探。
她咯咯荡笑,捉住他的手不让他蠢动,指着目光炯炯的少年人说:“别胡闹,光天化日没规没矩,喂,你是谁?”
雷堡主哈哈笑,说:“亲亲、你可不能乱转念头,他是大子雷江,江湖人称他四海狂生,你千万不能动他,动不得,不成话哩。”他又向少年人说:“江儿,见过洞灵现三位前辈,她叫流云仙姑,那一位飞霞仙姑,车中可能是逸虹仙姑。”
四海狂生含笑抱拳行礼,说:“雷江参见两位前辈,请两位前辈多赐教益。”他的眼睛不住在她俩浑身上下转,笑容暧昧。
谢流云的纤手突从大袖口伸出,一只玉指儿几乎点在他的额角上,娇笑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可说克绍箕裘,你呀,千万别和你爹一般向我请教,日后麻烦大啦!”
她又向雷堡主问:“喂!堡主爷,雷家堡崛起江湖十年,声势如日中天,赫然雄峙武林,神剑雷鹏的名号震撼江湖,雷家堡风云八豪,武林朋友闻名掩耳而走,今天阁下携带令郎出现敝地,八豪有六豪亲护虎驾,定不寻常,能见告么?”
雷堡主抚着她的粉颊,说:“小事情,日后到贵观再与你长谈,这次南来,只是在江湖走动,顺便拜望一些江湖朋友而已,再就是想到亡魂谷看看,是否有游龙到客重出江湖的消息。日前在南昌府,做了一次鲁仲连,总算江湖朋友给面子,不然这次定然栽在贵地哩,呵呵。”
“堡主是指南昌府水陆朋友争码头的事么?哼!么魔小鬼,竟然无风作浪,有你这位雷家堡主出面排解,他们天胆也不敢挑梁,好啦!日后见,我在观中等你。”
“好,日后见。”雷堡主拧了她一把,方放了她。
八人分别上马,挥手示别,堡主经过车厢,俯身叫:“小亲亲,为何不下车?”
车内的施选虹将司马英掩住,掀开窗帘娇滴滴地叫:“堡主,想你想出病来了哪!”
雷堡主哈哈大笑,加上一鞭说:“天!听了你这句话,我几乎窝心得坐不稳雕鞍哩,哈哈”笑声渐远,八匹马狂奔而去。
三个假书生重新上车,车向镇中驶去。
范飞霞淡淡一笑,向两人说:“有其父必有其子,雷堡主的儿子也是个色中饿鬼,人倒是上选,等着瞧,他会割他父亲的靴子的。”
“嘻嘻,割靴子有何稀奇?动刀子争风也不是罕事,色令智昏,太平常了。”施逸虹恶意地接口。
谢流云黛眉紧锁,说:“雷老贼横行江湖十年,神剑自诩天下无敌,雷家堡在短短十年间,居然能成为黑白道朋友的精神领袖,确是异数,十年前,咱们为何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怪事。”
施逸虹接口道:“这家伙根本就不姓雷,谁也不知道他的来龙去脉。”
“三妹,你怎知他不姓雷?”谢流云向。
“大姐可记得三年前他到咱们观中快活过么?那夜他喝多了两杯,半夜说梦话,曾透露出过口风。”
“他说了些什么?”
“听不太清楚,依稀是说:不!不!除非他死,我赵绝不甘休。是赵什么,以下可没听清楚。”
“三妹,切不可乱说,江湖秘闻奇事,最易惹是生非,雷老贼声势浩大,羽翼众多,而且他本人也功臻化境,护身气功连罡气也难伤他,咱们惹他不起,万一传出,咱们岂不惹火焚身,千万要谨慎。”
施选虹噗嗤一笑,说:“他来一次,便替咱们带来万两金银,咱们犯得着揭他的疮疤?
大姐放心啦!”
范飞霞不管她们唠叨,抱扶着沉睡了的司马英,亲了他一亲,说:“唔!我可不喜欢那奸滑的小白脸,还是这个雄狮般的小伙子可爱,得要好好造就于他。”
车穿过一处三叉路口,两侧青绿的稻田一望无涯,可以看到右面岔道,正奔来一个独足老叫花。
天!那奇特的长相,委实令人望之心寒,一头飞返乱灰发,一部分直被王肩下半尺余,宽额角,大环眼,朝天界,血盆大嘴,乱虬须如同刺狠,颇顶有一道铁箍,缚住了额前的乱发。
一身破百输,油垢光闪闪,腰中一根已发黑的破草绳,背着一个麻包做成的八宝讨米袋。
左脚齐腿根断掉了,左臂换了一根精钢双头招,右手提了一个朱红葫芦,别看他只有一条腿,却行走如飞。
马车超出岔道十余丈,老花子方到了岔道口,鼻翼掀动,呼吁有声,突然会清道:
“唔!邪门,是抓骚妖气,可能是她们,且拦住瞧瞧,看是否有人被迷了。”
他身形突然加快,如同劲矢脱弦,但见一道淡淡人影,飞射车后。
轻车越过太平市,向临江湾急赶。
流云仙姑偶然从后窗向后瞧,突然惊叫道:“糟!是这老不死臭花子,咱们带着人,这次可被他抓住把柄了。”
飞霞仙姑扫了一眼,赶忙拉开前窗低叫道:“三伯,快!全速,对头追来了。”
流云仙姑一面探囊取药,一面说:“逃不掉的,咱们必须先作准备,弄醒小伙子,再教他回答臭花子的问话。”
一颗粉红色的丹丸,纳入了司马英口中。
蹄声如雷,车后烟尘滚滚,车去如飞,速度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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