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蒂斯的手轻轻搭在脖颈的金色细环上,陷入回忆,表情难得地平和。
“虽然时隔十三年,但我依然记得那时候的契约……温暖得像是被阳光照过的海面。”
契约是神明的馈赠,馈赠海民,也馈赠海嗣,契约出现的最初目的,绝对不是束缚人鱼。
“既然那海民少年能够使用正确的契约,那他也许并不是叛徒的一员——我们也许能够从他口中,问出当年海民叛神的真相,找到解除那些契约污染的办法。”
“我甚至还幻想过……这正确契约的出现,也许是神明愿意回来看看我们的信号呢?”
“所以,我想再去一次岸边,将他带到你的面前。”
伽勒蒂斯沉吟片刻:“不。”
陆语哝在心里皱了皱眉头,以为他要拒绝。
但他的下一句话却是:“由我去岸上,茵蒂斯,你留在这里。”
以往,在私下里面对茵蒂斯的时候,墨色人鱼一直摆着从容的、略微戏谑的姿态——就像稳持权杖的前辈在面对野心勃勃的后辈,稍做敲打,但也乐于见到对方的成长。
但这一次,他却变得谨慎、迟疑,因为……
“族里只有两个祭司。对于污染,倘若这次依然找不到解决办法……你不能变得像我一样。”
蜷曲的墨色长发垂在脸侧,伽勒蒂斯的金眸中满是茵蒂斯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茵蒂斯,蒂塔的子民信任你不低于信任我,等我也无法抵抗污染之后,你要为蒂塔撑起最后的屏障……更何况,作为现任的大祭司,我曾经犯下错误,这错误应当由我解决。”
他已经换下了之前被茵蒂斯撕裂的鲛纱,腐烂的痕迹藏在新的布料之下。
但眼尖的茵蒂斯可以发现,在他的墨色鱼尾与坚韧腰腹接壤之处,强韧的肌序似乎又新增了不详的痕迹。
如果仔细嗅闻的话,能够从硫磺气息浓重的海水中滤出熟悉的腥气。
——伽勒蒂斯常年居于此,未尝没有想借用活火山气息遮掩身上异状的原因。随着他的话语,茵蒂斯珠白的长尾微微颤抖起来:“你……”
她说不出话来,利齿在唇缝间“咯咯”摩擦。
就在伽勒蒂斯感到困惑的时候,眼前颤抖的小珍珠突然狠狠一甩长尾,凶厉地将他甩向了火山壁。
——但她到底还是顾虑着他的伤势,没有下狠手,墨色人鱼在即将撞进岩壁之前险而又险地止住了冲势,俊美的面孔因为愕然而显得有些呆滞。
“***(人鱼族脏话),伽勒蒂斯,你这条大!傻!鱼!海沟沟里石头鱼都比你有脑子!”
你以为你乐意牺牲我们
就要领你的情吗?去***的心平气和,去***的促膝长谈!
茵蒂斯觉得自己过去十三年里从伽勒蒂斯这里受得气加起来都比不上这几天。
“如果最后还是没有办法呢?如果还是要和那群叛徒直接对上呢?”
“你是不是又想独自逞英雄?就算是操控海啸淹没他们都会受到契约的反噬,以你目前的污染程度你以为你能承受得住?”
明明身形比雄性人鱼小了一圈,但此时此刻,茵蒂斯的气势将伽勒蒂斯压制得严严实实。
“……所有蒂塔人鱼都不会赞同的,大祭司。”
就在此时,一道叹息般的嗓音从一块嶙峋的岩壁之后传来。
青色雄性人鱼自藏身处显露了身形,他复杂的眼神先是落在伽勒蒂斯身上,中途又忍不住落在茵蒂斯身上。
即使已经从茵蒂斯口中知道部分真相,即使亲自提前藏身于此、亲耳听见茵蒂斯在大祭司面前怒吼,赛诺卫队长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不仅难以置信于神明抛弃蒂塔、大祭司深受污染的真相,还难以置信于……茵蒂斯在大祭司面前的性格。
可能、也许、是他对茵蒂斯太不了解了吧。
赛诺卫队长茫然地想着。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请让我们去岸上吧。”
赛诺以单手置于胸前。
这个素来恪守规矩、严厉而温和的卫队长,露出了人鱼的天生野性。
“大祭司已经为我们承受了十三年,现在轮到我们……去为受害的同族找出真相,讨回公道。”
人鱼族奉行的原则,以凶眼还眼、以尖牙还牙。
……
浓雾之城,浪潮拍岸。
今天白天的雾气浅薄,但到了夜间,雾气又深浓起来。
少年海娜在玩家们的簇拥下来到海岸边,有些不安地咬起了手指:“海娜,还不会……而且雾气,太浓,可能,听不到。”
上一次在海边的召唤没有得到回应,所以海娜并不知道他曾经接近过成功。
玩家们倒是不担心人鱼不来,毕竟人鱼里有他们的人,但这不好和海娜解释。
游隼轻轻揉着海娜的脑袋安抚他:“没事的,我们只是来试试看,你不要有压力,按照以往的步骤尝试就行。”
游隼对海娜挺有好感的,她在真实世界里是家中的长姐,有弟弟妹妹,虽然因为年纪差距过大、她又早早继承家学担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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