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容器”——形容词虽然冰冷,但足够贴切。
陆语哝探究道:“你们一共投放了多少副本?”
“投放?”e-616似乎笑了下。
“您的用词很有意思,我也很理解您对【方舟】的不信任——但即便如此我也想再向您解释一下,【方舟】能为你们带来的,是一架恢宏而庞大的进化阶梯。”
“我们只是……神的见证者与记录者,仅此而已。”
说了好像没说一样。
故弄玄虚,有用的信息半点没有。
说实话,无论是先前的机械版e-616,还是现在的绅士版e-616,陆语哝都没什么好感,对于他的话,她记下来是一回事,信不信就是另一回事了。
就算e-616没有冒出来,陆语哝也会选择把小羊布娃娃拆掉,因为她裙子里藏着的羊皮钱袋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正在不太安分地颤动着。
“咔嚓、咔嚓……”
作为考古学家的女儿,陆语哝小时候没少跟着父母接触那些精细的文物,她有一双漂亮而灵巧的手。
从柜子里翻出剪刀之后,她细致地拆开缝线。
粗糙的麻布、因为年代久远而发黄的棉花、还有里面塞着的……漆黑的骨片。
她一眼认出,是被火烧过的羔羊羊骨。
原本藏在布娃娃里还没感觉,现在被陆语哝拿在手上,皮肉与骨片接触的地方烫得像要烧起来一样。
记忆片段闪回,头颅又一次剧烈疼痛起来——
她仿佛被强行塞进了小小的躯壳,四肢变成了稚嫩的黑色羊蹄,被铁链束缚倒吊,血液从没有皮肉的躯干上滑下,周遭是蛇一样的火焰、泛着寒光与红锈的镰刀、铁钳般的农人的大手……还有苍白又消瘦的女孩无助的哭喊与饱含惊惧无助的眼。
从黑白照片里看不出来,但这个小女孩确实也有着一头红发和水蓝色的眼睛。
镇民们因为迷信杀死了“娜莎”的小黑羊?然后“娜莎”忘记了这段痛苦的回忆?
如果照片里的黑色小羊羔已经死了,娜莎的心愿要怎么完成?
又或者说,她的心愿会这么简单吗?
……
“跟紧了,异乡人!”
一行人跟着骂骂咧咧的马车夫老杰克来到杂技团后方。
四五辆艳丽的马车停在空地,玫瑰粉色和翠绿色菱形格纹的旗帜在车顶飘荡,几块厚实的防水篷布盖在车身上,隐约露出里头空荡荡的金属笼子。
玩家们还记得支线任务描述里说的是“运送羊羔的马车即将抵达梅里小镇”。
那么,羊羔呢?
“别看了,都是空的,晚上才能接到那群畜生。”老杰克吧嗒吧嗒吸了口烟,“你们中也就这两小伙子有点力气。”
他看了眼玩家里身形修长有腹肌的顾洵、还有虽然消瘦但气质野性的齐星,朝其他人努努嘴:“还是多准备点工具吧,不然到时候一匹白羊羔都拉不住。”
八眉忍不住嘀嘀咕咕:“我就算死宅但好歹也是个男的啊怎么可能一匹羊都拉不住……”
马车夫耳朵尖得很,闻言一声嗤笑:“押解的工作要是这么好做,你以为这报酬轮得到你们吗?”
他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忌惮与傲慢混杂的神情。
“黑羊是恶魔的爪牙,唯有烈火可以烧死。”
“看似无害的白羊也绝不可被善待,它们最擅伪装,应当被钉住四蹄、束缚皮毛、套上铁皮和棘刺打造的口嚼——封住那会蛊惑人心的咩叫。”
“能为小丑先生的表演贡献一份力量,已经是这种下贱狡猾的牲畜最高的价值了。”
……
午休时间。
陆语哝在家中将缝合回原样的小羊布娃娃装进背包里,然后出门去找面包店的老板娘——
她当然不是去借火炉的。
面包店算得上是梅里小镇的老字号作坊,面包店老板娘洪亮的嗓门和健壮的身形代表着梅里小镇欣欣向荣的形象。
她号称梅里小镇的万事通,没有任何一户人家的八卦能够逃过她的耳朵,如果想要打听十几年前的事情,找她是再合适不过的。
陆语哝还专门从娜莎的梳妆台里翻出了精致的发卡,想用来贿赂老板娘的小女儿。
然而,她刚来到面包店附近,就听见了镇民们的声讨声,以及几名玩家微弱的解释。
老板娘尖锐的嗓音就穿透一整条街道、直刺众人的耳膜:“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昏倒了!你们这些异乡人对她做了什么?”
“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中年男人气急败坏地反驳着,“是你女儿举着玩具自己撞过来的。”
陆语哝快步跑过去,只见胖乎乎的小女孩躺在她母亲的怀里,双眼紧闭、呼吸平缓,嘴角挂着奇异僵直的微笑,任凭母亲怎么摇晃都不醒。
在她无力垂下的手边,一只木头玩偶四仰八叉地掉在地上,玩偶的嘴角裂着大大的红色笑容,左眼眼周涂着深蓝色的菱形油彩,被人捡起来的时候,还发出了“唧唧”的笑声。
——这原本是面包店老板娘女儿最喜欢的玩具。
一只小丑木偶。
第10章微笑羔羊(十)
“我的女儿多乖啊,她最听妈妈的话!”
面包店老板娘此刻满脸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