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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我忽然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是表哥姜大卫打来的,说他最近接手了一家超市,打算重新开张营业,届时要我过去祝贺一下。

    表哥开超市?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就表哥那样一副官面孔,能开什么超市?即便开了,我敢说,用不了几天,就得关门!

    提起表哥,这在我们众多的表兄表弟当中,可算是个人物。

    表哥人长得不错,大高个,油头粉面,一双细眯的小眼睛看着你,很狡黠的样子。

    据说,表哥上高中时,同学们都说,姜大卫不会笑,像个神像。据说,之所以表哥不会笑,是因为他怕笑,因为一笑起来,脸上就会出现皱纹,爱美嘛,所以老是绷着个脸,时间一长,坏了,不会笑了,即便笑了,也是皮笑肉不笑,很难看的样子。同学们背后说,这种人当官好,牛逼哄哄的,就好像谁欠他的!

    还听说,一次上课,老师看见表哥用指甲刀铰指甲,就说:“你看人家姜大卫,那指甲盖铰得多干净,那心思用在学习上有多好!”可不是,表哥衣着打扮很在意,夏单冬棉,样样很整齐,可学习不好,老师提问问题,站在那里,一问三不知。平时,他喜欢听歌唱家蒋大为的歌,也不时地吼上几嗓子:“啊牡丹,百花丛中最鲜艳”老盼着自己有出息,等以后能像蒋大为那样有作为。学校排练节目,表哥喜欢表演,自报奋勇上台演出,常常演县令或衙役之类的角色。

    学习不好,将来还指望有个什么出息?班里一位漂亮女生王小莉却看上表哥,两人趣味相投,背后悄悄谈起恋爱,大白天就敢手拉手。唉,高考反正是寡妇死了孩子,没指望啦!

    可表哥命好,姨夫在学校是个伙房师傅,退休以后,表哥就接了班,留校当了老师。这样的人也能当教师?能当啊,不能教主课,当个体育教师,领着孩子跑跑,还是能胜任的嘛。

    不几年,表哥当了总务主任,成天开着一辆桑塔纳四处转悠。这家伙,送了多少礼?不知内情的人,背地里瞎猜。其实,这都是跟他姐夫沾的光,他姐夫在县教育局当科长,让小舅子当一个总务主任还不是小菜一碟?

    平时,我跟表哥没什么接触,只不过偶尔见个面,随意打个招呼,匆匆而过。那次去学校开家长会,我与表哥碰见了。表哥和气地拉拉我的手,说声“实在对不起表弟,我还有事儿,先走啦!”我本想跟他说说话,见他这么忙,只得作罢。

    表哥平时总板着个脸,有时候却会说会笑呢。那天,教育局来人考察干部,酒席上,表哥笑容满面,忙前忙后,还亲自为领导添酒、添茶。领导说:“姜大卫会笑啊,谁说他不会笑?老谋深算呢,这可是个人才哪!”不几年,表哥荣任校长之职。没成想,只会演演小角色之类的表哥变成了前呼后拥的大角色。

    不久前,表哥因为身体状况,才五十多岁,提前办理了内退,赋闲在家。

    表哥老家有一处临街房子,只有父母居住。几年前,父母说:“房子还是租出去好,闲着太可惜了。”表哥说:“等我退休了,就搬回来住。”父母说:“等你回来再说嘛。”于是,父母搬进小屋,大屋租给人家开了一家小型超市。

    没几年,超市男主人遭遇车祸死了,顶梁柱倒了,超市也开不下去了。超市女主人央求表哥:“姜校长,超市实在开不下去了,我看,你们是不是把超市接过去,继续干下去?”表哥说:“我那天,我哪是做生意的料?”超市女主人又说:“这又不是做什么文章,没有会不会的,干上了,就会会的!”表哥经不住超市女主人再三恳求,就答应了。

    就这样,表哥开起超市来了。好在有前任女主人热心指教,还把各种各样商品,贴上标签,标明价格,拿来卖就行,保管只赚不赔。

    超市重新开业这天,为了壮门面,营造声势,表哥和表嫂王小莉亲自上门,邀请了众多亲朋好友和邻里百家,前来祝贺,还邀请了供货厂家现场宣传,现场甩卖,光“味达美”就卖出去好几十箱。整个现场十分热闹,我看到,表哥的女儿、女婿都回来帮忙,忙得不可开交。表哥跑前跑后,一副笑脸,笑迎八方来客,哪里还有半点过去那副老板面孔?表哥拉着我的手,哈哈大笑说:“表弟呀,咱表兄表弟的,相聚一次不容易,千万别客气,一定要多喝几杯呀!”

    后来,表哥还学会了烤鸡、烤鸭。一时间,表哥名声大噪。

    一次,我路过超市,表哥非要拉我喝一杯不行。三杯酒下肚,表哥话多了。他带着几分醉意说:“没想到,老了老了,还会弄这么大一个超市。”

    我再次表示祝贺之外,还提起他上高中时,爱好文艺,喜欢演节目,喜欢演各种角色的事情。

    表哥笑笑说“那都是些孩子气的事情,不值一提了。不过,角色这个问题提得好。以前我在学校,是校长,老师、学生、家长,多少人围着我转呀,那是人家有求于我。可如今,我只是个卖货的,有求于人家,我得围着人家转。以前是领导型,现在是服务型,角色转变了,态度自然就得跟着转变,态度一转变,朋友自然就多嘛。如果官场也能变一变哎,咱不谈政治,只管喝酒、喝酒,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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