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白泽背后的翅膀无力地垂落在殷扶疏的臂膀下,总是散发着一层神圣光明的躯体也渐趋暗淡。那些星光正在被黑暗吞噬,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随着白泽身上光芒的消散,大梵天剑身上的光明却愈加炙热强烈。他在无声地悲鸣,他的主人再一次舍弃了他。
作为现在这世上唯一有能力贮存白泽第四魂的神剑,他被自己的主人诅咒了。他将要继承我的命运,背负着囚禁白泽涅槃魂的宿命,无穷无尽地存在下去。我忽然回忆起在阳虚山,他曾对我说:不要把你的主人当成你的一切,那样你会活得很痛苦。
原来这番话竟不是对我说,而是对他自己。
殷扶疏抱着白泽,他们的发纷乱绞缠,再也难分彼此。泪如雨潸落,颤抖的嘴唇却说不出一个字。千年相伴,千年追随,在最后的时刻却是无言。
白泽缓缓抬起一只手,似乎想要触碰九色鹿的面颊。我听到他说,“这一次,不要再让我活过来了……”
……
……
……
谁也没有想到,那场大战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的。
我不知道,白泽为什么选择自己放弃自己的重生之魂。到底是为了阻止殷扶疏死,还是怕自己忘记了他,就像殷扶疏当初忘记穆执鸾那样。这个答案,恐怕就连花痴本人也回答不出来吧。
祁星护法事后才告诉我,在祭剑岭那一役中,殷扶疏被严重烧伤,送回辟邪宫的时候已经不行了,三魂散了两魂,仅剩一缕命魂。白泽于是在盘古林大开杀戒,只为了能将殷扶疏复活。殷扶疏得知真相后与白泽决裂,退出了仙妖大战。
我也不知道白泽与花痴之间的感情到底算是哪一种。不太像是爱情,也不太像是亲情,倒像是某种超越两者的羁绊。或许,在白泽漫长的生命中,第一次有一个一直与他相伴、不离不弃的存在,因此不当心被这相伴的枷锁缠住了。纵然他是天下人恐惧的魔君,在自己最在乎的人面前,也是无可奈何。
大梵天剑在那天以后便带着白泽的第四魂下落不明。众人一直在找他,蛛丝马迹却每每落空。或许这也是件好事。
白泽死后,华夏诸仙家也是死伤惨重。天寰道人重伤不治逝去了,天尊回到蓬莱岛闭关疗伤,被烈火焚烧过的神州一片荒芜,被摧毁的城郭蔓延在东方迸射的第一缕朝阳之光下,沉寂而空洞。
但希望仍在。
蓝田回到已经面目全非的蜀山,与邱暮雪一起,尽自己的能力找到了蜀山残留的法宝和宝剑。蛟灵璎珞他们幸运地没有受伤,只是被埋在剑冢之下,也被蓝田他们翻了出来。蜀山在外游历的弟子们统统回归,尊蓝田为掌教,誓要在废墟之上重建蜀山,恢复这千年福地昔日的荣光。
茅山新任掌教是天寰道人的二徒弟,原真道人。这位道人对待妖的态度不像他的师傅那般偏激,并且似乎之前与蓝田相处的不错,想必他执掌下的茅山与蜀山之间的关系也会有进一步的改善。
失去了一条狐尾的狐王伤势严重,但侥幸活了下来。饶是对人类仍然有敌意,但他也知道大势已去。花痴接掌了华夏的九黎部族,失去了白泽的九黎人大受打击,但是花痴向他们保证,辟邪宫会给天下九黎人庇护,就如同白泽曾经做的那样。战争已经结束了,他们不用担心再回到过去那被华夏仙家随意欺凌的日子里去,也不用再蜗居在贫瘠的九黎之地。花痴与茅山为代表的华夏仙家订立了和平契约,详细规定了双方需要遵守的法律法则,并在桫椤精舍的原址上建立了一座天律殿,殿中设八名仲裁者,如果有一方违反契约,则天律殿有权利根据契约中规定的方法行驶制裁。
这些说起来容易,但从混乱中建立秩序是多么艰难的事,会遇到多少对人类有敌意的妖的阻力,我根本无法想象。但花痴还是做到了,三十年中,被摧毁的秩序一步一步重建,九黎的众妖们终于不用再畏惧人类,开始向着北方迁移,与人类混居在一起。而辟邪宫的势力也日渐壮大,赢得了九黎各部族的尊重敬慕。然而花痴并未在九黎称皇,各部族依然有着自己的首领。
而我,我并未回到蜀山,也没有跟着花痴回辟邪宫。
我带着蛟灵他们来到了荒凉的祭剑岭,我最初诞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