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
“意外?”大伯脸上的冷硬已经被慌乱取代,还有难以掩藏的焦急,“什么意外?他在哪里?那逆子在哪里?”大伯说着有些慌张的转头四处张望起来,尤其是墙角或是被树从挡住的方向,“他是不是没脸回来叫你们来探我的口风?”说这话的时候,大伯的声音明显在抖。
顾书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的望着大伯,直等到他慢慢冷静下来之后,顾书这才道,“我们可以进去吗?”
此时,大伯已经是一脸灰白,毫无血色的脸上沾着冷却的汗水,显得异常苍老油腻,仿佛一瞬间老了很多。或许是错觉,朱忺只觉得这老伯头上的白头发一下多了很多,他有些不忍的转头望了望顾书,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刚才不是故意的。
顾书无言,却只见大伯转身走向了大门,然而他刚转身,身体突然一晃就倒了下去,顾书赶紧一个箭步上去扶住。顾书是个嘴笨的,尤其是见惯生死的他,这时候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无声的搀扶着。
直到大伯抖着手打开了大门,这才示意顾书放开他,而后便见大伯有些踉跄的走进了院子。望着他略蹒跚的背影,顾书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他似乎一瞬间佝偻了许多,仿佛那根支柱突然断了。
跟着大伯一路走进屋里,大伯一路沉默着,直到顾书两人都坐了下来,他这才低声道,“小杰他怎么……”那个“死”字,他尝试了几次,顾书只见他的干裂的唇抖了几次,最终没能说出口。
“车祸。”这一瞬间,顾书难得撒了谎,算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朱忺有些惊奇的看向顾书,最终默默的什么也没说。
大伯眼眶发红,却一直在强忍着,顾书只等他将眼泪憋回去之后,这才打开自己的背包,将贾小杰的骨灰盒拿出来。
那一瞬间,顾书只见坐在桌旁的大伯一瞬间双手紧握,憋回去的泪水再次回到眼眶,他的眼睛瞪得很大,整个身体摇摇欲坠。
顾书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小杰在临死前让我把他带回来交到您手中。”
大伯身体一阵剧烈颤动,盯着顾书手里的骨灰盒,眼泪直打转,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顾书继续道,“他还让我替他转告二老,这辈子他是个不孝子,希望下辈子还能做你们的儿子,做你们的骄傲。”
终于,眼泪夺眶而出,顾书只见那泪像是含着血一般,沿着一条条的皱纹,很快便爬满了他大半张脸。
大伯没有接过小杰,而是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一个农村大老爷们,满身是汗的糙汉子,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朱忺一瞬间便红了眼,不自觉的靠在顾书肩膀上,偷偷把泪擦顾书衣服上去了。
顾书却只盯着手中的贾小杰,心里暗道,“你可以安息了。”这一刻,顾书想,他的父亲已然原谅了他。
直到好半晌,大伯才停止哭泣,顾书只见他起身抹着怎么也止不住的泪望着顾书,没有伸手来接,“这位先生,麻烦你等我一下,我去洗个手。”
大概十分钟以后,顾书才见到大伯走进来,此时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洗去了脸上的汗渍泪痕,布满老茧的手也洗得干干净净,顾书甚至能闻到肥皂的味道,他甚至用沾湿的手简单的打理过头发,原本乱糟糟的花白也变得服服帖帖。
顾书心里微微一痛,这是一个伟大的父亲,他是想以最好的姿态迎接小杰回家。
爱之深,责之切。顾书没有资格指责他之前对小杰的决然,他们之间,本就没有对错,而如今,不论这个父亲原本是多么的悲痛,此时也必须承受小杰带来的更大的悲痛,别人替代不了,这是他们的宿命,得承受。
顾书随后将贾小杰的银行卡交给了他,里面有贾小杰这三年存下来的五万块钱,密码就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日。这也是贾小杰临走之前托他做的,不过顾书又撒了一个谎,他给里面转了五万块,所以,总共是十万。
顾书在离开之前这么对他的父亲说,“小杰是个优秀的员工,才三年就存了十万块,他工作很努力,同事们也都很喜欢他,他一直都是你们的骄傲。”
离开时,走在乡间的泥土路上,朱忺意外的很安静,直到快走出村口的时候,朱忺才快走几步追上顾书,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大叔,我决定了,我要一辈子跟着你。”
顾书失笑,“你的一辈子多长?我的一辈子才多长?”我几辈子加起来都抵不过你一辈子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