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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该先拔掉我的指甲,十指连心,让最直观的痛冲击我的心理防线,”宁昭同笑得眉眼弯弯,跟苦着一张脸的警卫提建议,“然后在腋下和腿根,像做梅菜扣肉一样整齐下刀,以此来消磨我的意志。”
警卫脸都听绿了:“你、你别嚣张!”
“胡娟怎么跟你说的,让你自由发挥,不让我好过?”宁昭同问,“那你要选择折磨我的同时折磨自己,还是枪口抬高一寸。”
枪口抬高一寸。
警卫抿了一下嘴唇。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接到这么奇怪的任务,来对一个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漂亮女人实施酷刑。
他不懂这个,也不喜欢黄谷裕一家,虽然他没有说不喜欢的资格。
“你认识封远英吗?”宁昭同又问。
一点温柔的笑,看得警卫都忍不住缓了眉眼,嗯了一声。
“我女儿很喜欢他,想嫁给他做家庭主妇,”宁昭同道,笑得眼里的光都是柔软的,“封远英执勤的时候,她就常过来捣乱,一会儿喂他喝银耳汤,一会儿问他自己的画好不好看……没个消停。”
“……这是违反规定的,”警卫小声道,“你别跟我说这个啊。”
也不怕他去举报。
“我太想我的女儿了,”宁昭同叹了口气,“我只能见着你,当然只能跟你说说了。”
“又不是你的亲生女儿。”警卫嘀咕。
“我只有这一个女儿,亲不亲生的有什么区别,”她失笑,“你喜不喜欢过太平日子?”
“谁不喜欢过太平日子?”
“那你说,现在是谁让我们过不了太平日子?”
警卫不说话了,升起了一点警惕。
“别紧张,我总体上算个好东西,不会害你这样无辜的人,”她微微吸了一口气,到底因为两天没吃饭,有些虚弱,“我从前一直很不明白一个逻辑,为什么想不打仗就必须要打仗,后来琢磨明白了,有时候,解决矛盾最好的方式就是激化矛盾。”
警卫迟疑:“……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宁昭同看着他,“如果你下不了手,我自己来切?”
警卫张了张嘴。
她说那些手段,他的确下不了手,如果……他或许勉强能交差。
“我会看着你的,”警卫把刀递过去,怕她反击,还把枪掏出来了,“做做样子就好了。”
“我技术很好的,”她笑,一把军刀在手里挽了几个漂亮的刀花,刃落在腕上轻轻一抹,“你割过腕吗?”
警卫看着涌出来的鲜血,吞咽了一下:“你的问题怎么一个比一个奇怪。”
“其实割腕很难死的,出血量不够伤口就愈合了,”她又下了几刀,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上臂,“而要达到动脉血管,起码要切掉半个手腕。”
看着那一痕痕血迹,警卫脊背有点发凉:“姐、姐!你们演员还学这个啊?”
“我在叙利亚当过行刑师,你信吗?”
“这牛逼就吹大了吧,”警卫撇嘴,“还叙利亚,你到过叙利亚吗?”
她笑,也不解释,换了只手,再次留下整齐的切割痕迹。
警卫看她身上已经全是血了,磕绊了一下:“够、够了吧……姐,你别切了,够了……”
她语调有点虚浮:“你过来,扶我一下,地上太冷了。”
警卫连忙过来,搂住一具轻飘飘的身体。
她将军刀递给他,等他接住,她却没有放手。
“……姐?”警卫有点懵。
“其实我也不想这么浪费医疗资源……”她艰难地喘息了一声,“别害怕,受几天委屈,我会补偿你的。”
话音一落,她握住他的手,狠狠地捅进了自己的喉咙!
警卫呆了一秒,嘶声大喊:“操!!!!救护车!!!!!!”
事情关涉太多,薛预泽收到消息带着崔乔匆匆赶来,却差点没能进自家的医院。
到了急救室前,崔乔看着一张张面沉如水的熟悉面庞,忍不住吞咽了一下,找到一脸疲惫的宁瓅:“瓅瓅,你妈妈她——”
宁瓅看见是他,站起来,声音有点哑:“失血过多,喉部刀刺伤,紧急做了气道切开,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
隔壁穿着警卫服的小哥抬头看过来一眼,被封远英怒视一眼,又低头盯着自己的手铐。
薛预泽抿了一下嘴唇,虽然觉得应该是她有意为之,但实在是放心不下,拔腿去找人了解情况。崔乔左右打量了一遍,靠近了压低声音问宁瓅:“你……爸爸呢?”
宁瓅的神情放空了一下:“收拾残局吧。”
残局。
崔乔难得生出了一点怯,想问,却又不太敢问。
“我看到你的新视频了,”宁瓅似乎有安慰他的意思,还笑了一下,眉眼弯弯,“妈妈跟你在一起很开心。”
崔乔想回一个笑,但是没笑出来。
咽部中刀,失血过多,这就是她说的心里有数?她到底有多喜欢他,竟然愿意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还有他,他就不觉得那条青云路太血腥了吗?
“崔乔,瓅瓅!”薛预泽在走廊尽头叫了一声,“过来一下!”
崔乔回过神,扶了宁瓅一把:“过去听听吧。”
闭上眼,满地的鲜血,睁开眼,一张张老男人的面孔。
沉平莛猜测自己的脸色应该不算太好看,因为看了自己几眼后,老男人们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他没有急着说话,安安静静地喝完一杯茶,任清冽的茶香洗净呼吸道里的血腥气。
“是我的问题,”刘蒙先开了口,端端正正鞠了一个躬,“沉书记,因为我的工作失误,让——”
刘蒙有点说不下去。
沉平莛很轻地笑了一声:“因为刘蒙书记的工作失误,我夫人被偷偷摸摸送到黄家,让人肆意折磨,甚至很可能丢了命。”
楚长策沉声道:“说你的想法。”
他要真对自己夫人情深义重,现在就应该在医院守着,怎么会还有这么缜密的心思,布置那么多人来把他们围在这里。
沉平莛没有回应他的轻蔑,只是道:“杀人偿命。”
楚长策几乎要气笑了:“别说孩子话。”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沉平莛一字一句,盯着沉默的黄谷裕,“孩子话?”
平时毫不显山露水的徐江山竟然是第一个沉不住气的:“是朱鸿先动手,把小定砸得现在还没出院。”
“那朱鸿流产是谁做的?”何效允冷笑一声,“这么算,这还欠着人命债呢。”
楚长策看了黄谷裕一眼,黄谷裕依然不吭声。
若说之前还有掩盖一切的可能,如今沉平莛占着上风,朱鸿那句“陪酒还是陪睡”,传出去就要引起轩然大波了。
他早就是弃子了。
楚长策稳了稳情绪,再次向沉平莛发问:“你想怎么办?”
沉平莛眉眼淡淡:“这个答案,对在座诸位,有意义吗?”
此话一出,场中一片死寂。
沉平莛的意思是,他不怕把事情做绝,哪怕外面洪水滔天。
刘蒙按捺不住怒气:“朱鸿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你一句话就打算要了那么多人的命给她陪葬?沉平莛,哪里有你这么做事的!”
他跟朱鸿还真是天生一对,恨不得死得人越多越好!
“我之前就是把人命看得太重了,”沉平莛语速很快,盯着他一字一句,“你心里清楚,我们究竟该不该死。”
这话出来,周遭气氛又僵住了。
沉平莛竟然有这样的魄力,连鱼死网破也不足惜。
片刻后,沉平莛道:“诸位,看看手里的文件,该签的都签了吧。”
几人面面相觑,而后低头拿过文件,一一看过来。
片刻后,楚长策笑了一声,不知道是气愤还是恍然无奈:“这就是他交给你办的事吧。”
这种手段,是姜的手笔。
沉平莛没有否认,端起茶盏,似是催促的意思。
一摞文件利落签下,楚长策收笔起身,看向沉平莛:“我自认已经足够忌惮你,还是没想到你会藏得这么深,连——”楚长策指了指屋外严整的队伍,笑了一下:“驱狼吞虎,结果死得这么不体面,他也是咎由自取……算了,成王败寇,我等着看你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说完,楚长策拍了拍袖子,大步往外走去。
成王败寇,赢要赢得漂亮,输也不能输了风骨。他活到这把年纪了,脸面,尊位,都输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