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记忆

    又是一年过去了，家乡那座小城，在不知不觉中随着岁月的流逝，竟渐渐的在心里酿成了一坛醇酒，日子越长，其味越浓，其香也越悠远！

    脑子里印象最深刻的是，童年的时候，小城那古老的模样，兴许只有古老的类似于黑白照片的场景，才能够激发潜藏在心底深处的那种情感吧！现代的钢筋水泥建筑，已经没有那种发自真心的留连了。

    在外漂泊的日子久了，就时常会在梦里现出儿时玩耍的河畔、挥舞棍棒拼杀的石板街。（三年前回去的时候，这些地方都已经消失的没有一点痕迹。不过，总算还好，还有一条古老的街道，因为重大文物石牌坊的存在，而得以在旧城新建势不可挡的劲头前，残损的幸存。新建后的家，正好就在附近。）在夕阳晚照的时候，漫步在古老的石板路上，听着鞋底在岁月沉淀的青石路上，一个一个音符的敲打，把一首陈旧而又惦念的曲子，聆听在心上并存档。留到现在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异乡的我就把这么一首曲子在心底反复的吟唱。

    那时候的水似乎总是那么的多，那么的清冽，金鹅江的水总是那么的奔流、那么的纯净，在河畔，捧一把清水，在脸上随意的撩拨，都是那么的清爽，那么的惬意。河边的柳树，把双脚踏在河里的吊脚阁楼都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自然、和蔼！和小伙伴一起，踩着水花，挥舞树枝尽情的玩闹，尽情的欢乐。

    奔流的瀑布在经过回龙灌等好几道曲折之后，奔腾在金鹅洞前，飞溅的水花在空中翻飞，如阳春白雪“鹅洞飞雪”的美名早在古代就已经人人传诵，我却不理会它的名字，我只记得三两个伙伴，赤着脚踩着鹅卵石在瀑布下嬉笑的场景；在洪讯期间，气吞山河的气势和映照在空中的彩虹；枯水时，在那一道白练下摸螃蟹的快乐。想起来总有一切都在昨天发生，明天还可以继续的感觉，甜甜的。

    相行之下，家里后花园里那口老井却是那么的波澜不惊，静静的，静静的躺在樱桃树下，时而参杂青蛙的鸣叫，时而混进小虫的轻唱，在宁静的夜空，伴奏着幼小的成长。年幼而时时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的我，蹲在树下，手执一小木片，在井沿精心的塑造我伟大的水利工程，往往工程的竣工是破坏性的，是被妈妈或者爷爷用晾衣叉的威力破坏掉的。而且竣工后往往趴着睡好几天，被晾衣叉弄的。记得，最惨的一次，是好几天上不了学，因为我把爷爷心爱的兰草弄死了，其实，我并不想它死的，只是想要它的根而已，因为它的根和本草纲目上的图片太相似了，白白的，胖胖的，结果，它可能舍不得我拿走了心爱之物吧！就这么死掉了。这下，天可塌了，那盆兰草是我爷爷的好朋友、救命恩人，在临走的时候送他的，那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爷爷，要随部队南下作战，临走的时候送给我爷爷的。后来消息传回，是是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了，是为人民牺牲的。从此以后爷爷就更加珍惜这兰草，宝贝的不得了。十年文革期间，自己挨斗游街，把兰草包在灶角，八十年代初的时候，家里发大水，房子冲塌了，奶奶被爸爸搀扶出来，妈妈抱着我，爷爷命都不要连续跑回屋子两次，一次是他的钱箱，一次就是这兰草。幼小的我被爷爷狠狠的揍了一顿。后来，我赌气在邻居家偷偷搬一盆给他，说是陪给爷爷。爷爷带我还回别人的花后，才含着泪，摸着我的头给我讲了那个故事。我到现在都对这件事情忏悔不已。

    爷爷已经走了，在我从学校毕业的那一年，在旧城翻新后的新居里，爷爷老了，又太胖，血压过高，脑淤血，自从搬家的时候摔了一跤后，就经常病倒，再不能在街头跟老伙伴一起摆龙门阵，谈本草，谈养花鸟了，正好是我从宜宾回家考职业资格证的时候，爷爷就永远的走了，没有走在兰草环绕的后花园，没有走在家门的石桌前，没有走在左手书写的文字里。他走在钢筋环绕，绿色稀罕的新房子里，老伙伴们唏嘘，街坊们在怀念，我郑重的把一盆花圃老板送我的兰草放在他的灵前，（本来我准备用仅有的五百块去买的，可是离价格还差很远，我求老板半天，直到后来说了来意后，老板问了我爷爷的名字，慷慨的送我了，后来，直到他前来参加爷爷的葬礼，我才知道他竟然是爷爷多年的老朋友。）

    记得的时候，每天在爷爷的目光里，走在梧桐树的绿荫下，即使是炎热的夏季，也不会有逼人的热浪和尘土，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清新，石板路在负着沉重书包的双脚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吟唱，直到这双脚再也踏不到一块块清脆如琴键的石板。曲子却也从来没有消亡，一直在我心里，盘旋吟唱，盘旋吟唱。在充满尔虞我诈的人群里，在你争我夺的利益旋涡里，在孤独空虚的漂泊里，在为生存滚打奋拼时，始终在心里、在记忆深处盘旋吟唱，盘旋吟唱。

    写到这里，心情突然很凝重，似乎觉得写得离了题，关于故乡小城的记忆一时间塞满了大脑，不知从什么地方说起，一点一滴，一颦一笑，都在记忆深处铭记，几天几夜，几大篇都说不完。它永远萦绕在我的心里，让我一个在异乡漂泊的人，在目眩迷离的物质世界里，虔诚的受着心灵的那片净土，那片有着淳朴的人、明媚的夕阳、甘甜的河水、清脆的石板路，美丽的梧桐树，永恒远离现代钢筋水泥，欺诈污染的地方——记忆中的小城，美丽而恒久的古老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