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梨花深闭门

    近日下雨，曾经大雨，渐至淅淅沥沥，却总也不断。那空气是朗润起来，温柔起来了的。

    昨天下午在学校开例会时，我走神儿一会儿，就望那窗外的雨中，淡淡远远的青山浅黛，仿佛有种回了南方家里的感觉，那些如水墨般润泽开的颜色和温柔的风雨，似乎把北方刚烈的气候和性格，也慢慢融化了去。

    今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就醒了。这在我，也是难得的。睁开眼睛，看那带些昏暗的天色，光线隐约迷蒙，空气氤氲湿润，打开窗户，只有一股带着芳草碧波的空气，把清冷的风吹进来。可能还是在下雨的，也是如丝如缕的下着，清浅婉约，好象窗前开着的茉莉。

    这个时候，就极端的不想出门。想永远坐在窗前，看那好象南方四月的天，微微的有些灰色的流云，任那窗前清冷的风吹进来，呼吸着那饱润了水分的空气，让心情慢慢沉淀，似乎沉淀到六朝古都，又似乎沉淀到空山老树，又似乎沉淀到雕窗小苑。

    我一直很喜欢王维的辋川诗，尤其是书事。“轻阴阁小雨，深院昼慵开。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因为喜欢，所以差不多对中外学生，我都要讲讲这首，也不论他们听得懂听不懂，听懂的，我让他们自去领会那情怀，不懂的，也罢了，我自家读一遍，也算把他们领到了门口。

    今儿的着天色，这雨，这窗前的风，这久坐的情怀，大约也能算上把苍苔坐上人衣的境界了罢？逢这样的气候，大约都是不想出门的，只想在窗前慢慢的看那天光云影，看那微雨落花，看那多少楼台烟雨中，看那杨柳丝丝弄柔碧，那看雨打梨花深闭门。

    仿佛只坐着，默然不动，沉静心灵，那种审美，却是美学中一个大的领域。

    前几年，有位画家送过我妈妈一套她的画册，大约都是些细雨中的楼台人家，我看了，那画意是凝然目前的。今儿忽然又和着这雨，想起我在江南的少年时代，也想起了那时看那几副画的情形。北地情寡，再寡淡，也禁不住这丝丝的雨，轻轻悄悄的落下来，多少人的心坎上，就开始弥漫一种萦回不去的淡淡情怀？！

    往远看，树上枝叶也翠绿欲滴，草地的颜色，也润色开去，在一片水光的潋滟与柔媚之中，仿佛要化了整个世界，一片安详平和的碧绿。而那安详平和之中，又不知道带了多少甜蜜忧伤的诗情画意，也不知道带了多少悠远漫长的青山秀水

    偶尔的，有一两只燕子就从我的窗前盘旋的飞过，轻捷的、敏锐的、灵俏的。那黑色的衣裳和黑色的眼睛，似乎都有点微微的笑，又似乎都有着深深的款款情谊。我少时候，檐子上是有燕的，我能从众多的燕中认出檐上那家的燕子。现在想想，它们又该多大年纪了？

    风稍微的冷了，不见得随着天光朗润而变暖。我知道，下雨时，这一天，就是要这样过的。有种温柔的感觉，总是浅浅淡淡的弥漫着，不浓郁，也不寡味，不近，也不远，总在周身四围绕来绕去，好像那细细的雨丝，就在眼前身后，你要伸出手去，怕是又够它不到。

    或者，单单只坐在窗前，就够了。看风轻轻雨斜斜，看红花碧树，看光阴在氤氲的天色中渐渐明亮，渐渐暗淡，又复渐渐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