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缠上了胶布,却已没了那烙痛人心的寒冷了。
守了大半辈子泥土与大山的父母,却是怎么也不愿意离开山村,离开苦难与贫穷。多少的劝说,都是无济于事。让我也日日夜夜梦回山村,在山村的花丛中尽情嬉笑、疯闹。与父母的骨血溶于一块,与泥土、树木溶于一块,一起生长、繁盛、渗透,长厚、长高。
我骨子里永远奔突着山村的血液,渗透着树木花草的气息,奏鸣着小溪小鸟欢唱的浑响。我永是融不进街市那沸腾的喧嚣。
其实,父亲母亲,我也愿一生一世守着这大山啊,守着这满坡满洼的树香草香。种下些饱满的颗粒,收获满心满怀的金秋。
守着这些燕雀的啼鸣,让我一世为它们伴唱雀跃。可是父亲母亲啊,我单薄的身子背不动大山的沉重,单薄的文字载不动泥土的深厚。我只能把它们种在心里,种在我方块的格子田里,任其瘦弱,长不成出息的谷子
春天来了。春天来了吗?我问我一脸犁沟的父亲。父亲没有点头,只是反问:孩子,你没有听见布谷声声吗?布谷?布谷?我听见了吗?布谷?所有的农人都开始布谷了,万事万物都在布谷了。我呢?我的谷种在哪里?我播种了吗?种子发芽了吗?开花了吗?分孽了吗?抽穗了吗?一年,复一年,守着瘦弱贫脊的土地,时常是颗粒无收,或任其疯长着贫血、荒芜。何时,我的土地能饱满些、滋润些,茂盛些、丰收些?无边无涯的忧伤蔓延在我的土地上,无边无涯的寂寥空旷生长在我的土地上。何时能长些坚挺的带骨质的东西,真的能供人食用的东西呢?
所有的树木、花草、庄稼,都扎根着自己的一寸土地,如我的父母。几十年来,在与泥土的相依相伴中,我的父母早已与泥土融为一体,有着他们自己躬耕的田园,有着他们相依为命的庄稼。在一茬一茬的收割中,父母也站成了一株庄稼。不知哪一日,亦要被时光之镰收割了去,永久地成为大山的儿女,成为泥土肌体的一部分。
父亲母亲,或许,女儿终于是理解你们的了。何时,你们也忘不了你们的根。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没有你们的扎根之地,便是勉强钎插在那儿了,也养不活你们鲜活的灵魂。你们只是乡村里千千万万之中的一棵普通的庄稼啊。立根只在温厚松软的泥土中。
春天来了,父亲母亲,布谷了,丰收在望了。女儿知道你们心里的欢喜的。知道的。到底,女儿也是大山的女儿,是乡村的泥土里长出来的泥娃儿,是念着农谚长大的农家娃儿。女儿的骨髓里、血脉里,永远震荡着山村里的布谷声声。
父亲母亲,女儿也该布谷了。真的该布谷了。再不能象一粒浮尘那样随意地飘移了。愿灵秀的大山都赐予我们好的收成吧?
万物生长,亦让我扎根于一块丰润的土地,汇入万物的恣意葱茏吧?
二七年四月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