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和白菜

    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吃惯了土豆和白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要有一多半的时日是用土豆和白菜来佐饭的。活了快五十岁，一天不吃土豆和白菜就有些想。有点贱。

    我原是愿吃葱油土豆丝的，也喜土豆炒白菜。可是近日里，老妻却只给我做土豆白菜汤。一连几天，我有些按耐不住，问：“怎么老做汤啊，不能弄点干糊的？”老妻告诉我，白菜已经涨到八角钱一斤，四元人民币只能买一棵白菜！土豆也涨到八角钱一斤了！能喝上汤就不错了。我顿时愕然。

    土豆和白菜是北方的地产菜。尤其到冬季，在我们东北这地方，土豆和白菜是普通人家的主菜。别的菜也吃，但总没有土豆和白菜吃得多。

    记得小时候，在初春时节，别的作物还没有下地的时候，土豆已经下地，被农民们抢先埋在土里。虽然，说是资本主义的尾巴，但农民们总是把这尾巴先藏起来。在所有种植的植物里土豆花儿开得最早，有白瓣儿黄芯儿的，也有浅蓝色花瓣儿黄芯儿的，这些花儿在微风中左摇右晃，像农民们播种下的希望一样欢快。土豆花儿一开，整个夏天便热闹起来，大地走向沸腾。一到秋天，家家的土豆子要堆成个小山。看见成山的土豆，母亲总是乐呵呵的。那时，职工户也有自己的自留地，同农民一样种土豆。土豆是要冬储的，冬储的土豆先是要晒一晒，入冬后才能放到窖里。一般农户家里都是有土豆窖的。

    白菜是入秋的作物。有的人家把伏天的土豆茬种上白菜，但大多是在麦茬上种白菜。那时侯，虽生产队实行大帮哄，但在白菜的种植和经营上是实行以家庭为主体单干的。每个农户能分个四五垄，吃供应粮的居民也能在所住的生产队分个一两垄。这是我所见到的唯一倒置的工农差别。白菜出来不长时间，人们便开始吃它。三叶一芯的小白菜用来蘸大酱，又清香，又水灵，四叶一芯的小白菜用来炖土豆条、炖豆腐，炖，总之，炖什么都好吃。白菜长大了，老秋也到了，人们不再管它叫小白菜而叫大白菜了，大白菜是秋日里唯一蓬勃向上的绿色。

    一般情况下，一垄地能收获一百四五十棵大白菜。农户去了留淹酸菜的，冬天吃是足够的了。职工户除了在生产队自己种点，单位是无论如何要分的，也足够吃的。白菜经过晾晒后，再入窖储藏。窖一般都挖在屯中的高岗处，以防水浸。

    土豆窖和菜窖都不是一年一挖，挖好的窖能用好几年。

    参加工作后，单位也种植土豆和白菜。单位种植的土豆和白菜是给职工们分的。一个职工能分上两垄菜，有三百来棵；土豆能分上两麻袋，有三百余斤。这些，对于一个三口之家来说，是足够的了。

    在这段时间里，公社机关只有二十三四个人，分的东西很多，是凡节令要分肉、鱼、菜和水果，每次不低于十斤肉，十斤鱼；菜不但品种多，数量也大。那时，单位不但分食品和蔬菜，也分其它东西，像打家具用的木材、纤维板、胶合板；日常用的白糖、茶叶、花生米、木耳、蘑菇、香烟、白酒、及各种调料。记得有几年还分了火柴和几样炊具。年年的元旦是要分衣料和日用品的，春节是要分米、面的。柴也是由公社机关包下来的，每人每年两车条子。在日常生活中真记不清是什么东西要自己花钱来买。

    同志们都能感受到单位的温暖。有人说：“只要说个不傻的媳妇，就保证能吃上饭！”这样的日子从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初维系到八十年代末。做为一个单位人好幸福。

    进入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单位能分的东西在逐年减少。只能逢年的时候分点水果，分点米，且少得可怜。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随着单位人员的陡增，渐渐地不再分任何东西了。每到年节的时候，我便生成些许伤感，回想起公社机关——我那温暖的家。

    进入新世纪，单位经费不足，连领导们的饭钱都很紧张，就不再有任何福利可言，这可苦了我那微薄的薪水，像不尽的洪流往菜市场淌。但不管价格多么高，只我爱吃，老妻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