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住在北部的老村子,依旧是低矮的平房。
店主人告诉我:你到大街上走走就知道了,现在是旅游淡季,街上的行人大多是居住在本地的人,他们十个人里有七个是从东北内地的吉黑蒙三省区迁来的,别墅区的人要百分之百。
店主人的话不由得让我担心起来。我担心那些居住在别墅里卸任的科局长们,他们能在这安心理得地睡个安稳觉吗?我担心那些晚上用父母挣来的血汗钱而潇洒的孩子们,他们能成为国家的栋梁吗?我担心那些依旧还住着简陋的平房中的原住民们,他们什么时候能像住别墅的人们那样过上幸福生活?我担心这些开着商铺的店家们,他们挣的这钱是黑的还是红的,是否滴着血!
我和亲属找了个住处,我躺在床上不由得杞人忧天起来,没有一丝被大连风景、大连人感染后的喜悦。渐渐入梦,在梦里我仿佛听到塔河湾浴场的沙滩上鬼子们端枪冲进的呐喊声,我仿佛听到无数中华儿女在枪口下的呼救声。
一下子醒来,才知道天已经降温了,屋子也冷了许多,到了该找一床棉被御寒的时候了。
(四)
十二月十二日,天还有亮,但我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只好从背包里掏出红色拿破仑来读。这书是我从家里背来的,用意就是寂寞的时候好读。
吃过早饭,亲属去办事,我在小店独自看书。两个小时过后,亲属回到小店,他说:事情已经有了转机,可以出去放松一下了。其实,我从早晨起来就想着要去旅顺口要塞走走,只是怕耽误亲属办事,现在见亲属有这雅兴,便建议道:该到旅顺口炮台去转转,看看这兵家必争之地。哪知亲属也有此意,于是我们出住处,绕过别墅区,上公路去截车。对旅顺口来说,我和亲属都是盲目的崇拜者,它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无从知晓,更不知道是为它昔日的屈辱挂念它,还是为它的回归它而挂念它。
路上见好多公交车过去,一打听,说是到旅顺口区公路客运站去的,并没有往景点去的车。亲属大量人,说:打车吧。我虽然怕花钱,但已是无奈,只好顺水推舟,同意了。于是,一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出租车的司机年龄不小,跟我不相上下,我们问他去旅顺口街里要多少车费,他说十五元,我们不知道贵贱,只能上车。路上司机听出我们是东北内地的人,就攀谈起来,当他知道我们是来看古迹景点的,就坦然地说道:一看你们就是头一次来,这样吧,我送你们,车费你们照量给,少了我不说啥,多了我不要。
司机的大度让我又受了一顿刺激,心想:大连市的的哥都能这么好?保不齐要碰上一个两个坏的,说不定这个就是一个宰客者。于是,先君子后小人,我与司机讲起价来。司机没有争讲,同意了我给五十元人民币的主张。我们手持的地图上已经注明了旅顺口的古迹景点,但时间很紧,一上午的时间是看不完的,于是,我跟司机讲,要尽量多看些。司机说了句:保证让你们满意。
车行进不到十分钟,就见左侧路旁伫立着一块巨石,石头上竖着刻着“旅顺口”三个大字,血一样的红。不一会便到了一个山洞前,司机告诉我们:这是伪满时期日本鬼子修的。按照大连市的文明程度,司机不该说“日本鬼子”四个字,而该说“日本人”三个字,但这位年长的司机没有那样说,听得出他不是在为日本人脸上贴金,而是对日本人无端侵略中国国土充满切齿的仇恨。这让我对这个司机平添些敬意,觉得他很是一个爷们,中国爷们!
钻过山洞,便进了旅顺口市区。旅顺口市区的高楼大厦是建筑在山峦之间,而且周围的山要比我家乡的山高许多。再往前走,没多远,司机便往里打舵,说是去看清代李鸿章修的海防炮台。一听说是李鸿章修的炮台我顿时来了精神,因为在我头脑中对李鸿章这个人物一直争论着,到目前为止也没得出一个像样子的结论,说不清李鸿章是中国社会利益的维护者,还是中国社会利益的损害者。心里一直有着大矛盾。左盘右旋及到山顶时,才见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一个栏杆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司机告诉我们:是要交费的。我心中有些不悦,想着:这古迹的维护是需要一些钱,但来这的中国人不会有一个是带着悦目赏心的心情来此观光的,他们或大或小都满怀着沉重,是凡知道那段历史的人还要悲伤许多。要知道前人给我们留下这东西并没有什么养眼的功效,而是让我们费心劳神,记住那段屈辱的历史,莫忘壮我中华之重任。虽然是区区二十元钱不多,但浪费人的心情,阻断人的沉重,让人一下子从历史的伤痛中回到了金钱支配一切的现实。亲属没说什么,他下车,付钱。
车已到了路的尽头,我们下车步行。见前边一处石砌的墙壁,墙壁上写着:“库弹子南”前人写字向来都是从右到左,与今日人不同,我知道这是:南子弹库。我与亲属脚前脚后走进这子弹库。子弹库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的大,目力所及能有农家十数间房子大小,供人观赏的炮弹也就十几枚,种类是从清末一直到建国初,个头远比我想象中的小得多。
登上石阶,前边是清末的一门火炮,这火炮异常的笨拙,但凝重得很,像龙钟的老者守护着家门一样的尽心。面对眼前的海水,浏览着身边的景介图板,我的思绪顿生,像一锅粥一样的咕嘟起来。正当我的思绪千条乱飞的时候,一个青年女性喊醒了我:先生,请照张相吧,这风景多好啊,留个纪念。留个纪念?留什么纪念呢?我在问自己:是留被无端占领多年的屈辱纪念,还是留收复后胜利的纪念?在这纪念中,我是笑呢?还是哭?想来想去没有想明白,于是,我拒绝了女性的盛情,没有留这纪念。
离开清末的火炮,我们来到一个炮阵地。司机说:这炮阵地是日伪时期留下的。听司机说,我心在作呕,不自觉地抬起头来,怒视海的东方。良久,我跟亲属建议道:走,到下一处看看吧。亲属欣然接受。
我们驱车到白玉山。爬了无数个z字型陡弯陡坡,交了门票费,才到了山顶。放眼望去,是一处海湾,海湾的尽头人们说是军港。眼睛近视,忙掏出眼镜,去看那军港,但还是没有看清。于是在山上浏览起各种军事装备来,飞机、坦克、潜艇、鱼雷快艇等。
此时,已是中午十一点三十分,到了该打道回府的时间了,我建议亲属往回走,亲属同意了,可司机却不干,他说:好容易来的,应该看看白玉塔,这是中国人屈辱的见证,也是日本鬼子狂妄的佐证。司机本是按道路里程挣钱的,用去的时间越长对他来说越是浪费。我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别耽误你挣钱,况且到了吃饭的时间。司机笑了笑:没事,别提钱不钱的,从你们的言谈中就知道你们是懂得这地方的历史的,不像游山玩水的客,我就当给你们当个向导了。于是,我与亲属又花了四十分钟的时间看了白玉塔,又伤痛和愤恨了一回
当司机把我们送回住地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快到下午一点了。我坚持给司机六十元钱,司机死活不要,只收了五十元。望着司机远去的身影,我顿生感激,心中暗暗祝福他:平安、幸福、健康、快乐,阖家美满。也祝福大连、祝福饱受欺辱的旅顺口万寿常春。
(五)
十二日下午,在住处休息了两个多小时,亲属提议去海边吃海鲜,我虚伪地表示不同意。亲属执意要请,我欣然前往。
下楼,绕过别墅区,进了盐场村的中街,我们从中街步行十分钟,便到了靠塔河湾浴场的鱼市。鱼市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买的人不多,但卖的人却不少。每个摊位上都摆放着数十种海鲜,大多数卖的是活品,也有少量卖的是干鲜。活品真的是鲜活,有大虾、螃蟹、海参、鲍鱼、毛蚶、寄居蟹、大小海螺、带鱼、墨斗鱼、海鲶鱼、海船钉子等。有三分之二的海产品我是叫不上名字的,借机向商家打听,好在商家不知道我是在学知识,耐心地告诉我。有些我记住了,像海胆、海兔等,有些根本没记住。干品种类也很多,有蛎蝗、虾仁、虾皮、各种小干鱼。价格要较我老家市面见到的海鲜便宜许多,一斤上好的大虾才40元,这是我平生见到的最大的大虾,十个就能有一斤重;一斤上好的螃蟹才35元,两只螃蟹就能有一斤重;其余小来小去的海鲜品基本是10元钱三斤。
在鱼市的周围晾晒着很多干鱼,在海风的吹拂下,像横街挂出的小彩旗,有的已经是成品,有的则刚刚晾上去。成品干鱼价位在30元左右,我没吃过这样的干鱼,不知道它是否好吃,也不知道它的价位是否合理。但,瞅着这干鱼黄亮亮地闪着油光,心想:能好吃。
在鱼市的南侧是一个渔港,港湾里停着上百艘渔船,有些渔船正在进进出出。这渔船要比我想象中的渔船小得多,而且很简陋,船面上没有船篷,堆放着渔网等渔具,一切都裸露着。渔民们穿着水裤,水裤上布满水渍,渔民们的脸庞基本一个颜色,都是紫红紫红的,真真正正劳动人民的肤色。
渔港的码头上停靠着数十辆改制的柴油三轮车,这些三轮车都是来装卸渔船上的海产品的。熙熙攘攘,好一番忙碌景象。
我和亲属在鱼市上转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决定明天走的时候买点干鲜品带回家。由于日程很难敲定,所以活海鲜不敢买,怕不好存放。已经逛够了,我劝亲属回住地,亲属说:买些活的,咱俩到路边的加工店尝尝鲜,不是说好了要吃海鲜的吗?说真话,谁人能见着海鲜有仇呢,山珍海味,自古都是人类的饮食上品,我焉有不流口水的道理?
记得二十年前,我带队领着几个支部书记到大连来公干,那时就想尝尝这海鲜的,无奈在海湾上转了半天,同志们都嫌太贵,螃蟹要18元一斤,结果没尝成。至今,我见到这几位昔日的属下还就此事跟他们秋后算账呢。
二十年后的今天,又来到大连的海湾,我不敢再想下一个二十年我在何处,还能来大连的海湾处漫步吗?这海鲜此时不尝何时尝?!
虽然我平生吝啬,但今天着实地支持了亲属一把,同意吃一顿海鲜。但把昔日花公款心疼的心理还是表现出来,对亲属说:不能多花钱,海味海味,主要是品味,买点儿尝尝就行。于是,我买了一些毛蚶、海螺等,但钱还是亲属付的。亲属见我买这些零碎不甘心,就去买螃蟹,我真心地去挡,但没挡成,亲属还是花了70元钱买了4只大螃蟹,还买了一堆寄居蟹。
我们把这些拎到路边的加工店,花了十几元的加工费让店家给加工,又花30元要了一个海鲜汤,花40元要了一瓶上好的蚂蚁药酒,眼望着黄海对酌起来。亲属不胜酒,一瓶酒我喝了能有三分之二还多,弄得我有些微醉。我们唠了许多,从童年的家乡、家境,唠到我们成人、步入社会,也唠了我们很快就将步入的老年。这是我和亲属相识三十余年说话最多的一次,有些掏心窝子。两个书呆子,一个与软件为伍者,一个与书籍为伍者,能在千里之外的大连海滨尽情品评人生这着实不易呀。因为我们都有着难以述说的心病,彼此又知之甚深。
有些醉意,我们相扶着想回住地。在回住地的路上又到路边一个小摊吃了一些海鲜的烧烤。说真话,海鲜烧烤才是我的最爱。这家海鲜烧烤是一户黑龙江的老乡开的,店主人很实在,我们用家乡浓厚的苞米碴子话交流着,他告诉我们很多信息。尤以买干鲜千万不要买鲜红的为我所记,他说:这些红色不是海产品原来固有的,而是商家用颜料故意给这些产品化了妆。这让我有些错愕,但细想起来,我们日常食品中还有没被商家化妆的吗?悲哀!
回到住地的二楼上,我们美美地睡了一宿,没想海鲜被化妆的事。
十二月十三日傍晚,亲属办完了他来大连的公干,我们登上开往大庆的列车,离开了美丽的海滨城市——大连,结束了在大连的五天行程。
回家后,我久久无法摆脱对大连的眷恋,有了这些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