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掉进桶里

    父亲说，一年中最得意的凉，在盛夏的深夜里。

    夏天是父亲最得意的季节。

    他常常在深夜里回来，从绿的无边际的瓜地里。

    母亲喜欢在深夜里挑灯补衣，这是她多年来的积蓄，为此拉扯了一双的儿女。

    我喜欢在静谧里读有情趣的东西。满怀心事，等待某人的归来。

    狗吠了，只有一声，然后是它不断摇动的尾巴。

    我知晓，这是大胡子回来了。

    父亲是个很懒的家伙，总是在嘴边留下扎人的毛须。

    母亲放下活计。我也放下手里的故事。

    父亲跟往常一样，从地里带回两个圆圆的水果。它们的名字叫做西瓜。

    我看见天上的月亮，是西瓜一样的绿色。闪着生命的光芒。

    又到了出发的时间了。古老的水井是我们心头并列的向往。

    夜好吵啊。是有生命的，都交织着自己心底的声音。

    静衬的蛙声，像乱弹的琴弦，忽闪在星的近前。

    偶尔的蝉声，惊破梧桐滴露的梦境。

    我抬头又看到月亮周围好大的圈。圈圈里面包含着未知的白光。

    记得小时候，父亲说，这是风晕。明天就要起大风了。

    父亲的话总是应验，搞的我以为他会预测天象，竟将他奉若神明。

    父亲总是哈哈大笑，无意的笑声里，我隐约感应到他也嘲弄自己相信神祗的儿子。

    蒲扇乱着次序。摇出微细的风。驱着吸血的精灵。甚是怪异。

    老井的四周布满杀机。逼退了来自任何方向暑气的侵袭。

    我看见多年前，那个摇辘轳汲水的女人，捋起袖筒，擦汗的声音。

    母亲丢下水桶。接过水桶，我便长大了。他们躲进月光被遮蔽的暗影，偷窥比他们长的高大的儿子。

    水中绿色的月亮嵌入我黑色的瞳孔，牵着长长的麻绳。

    父亲将名叫西瓜的水果放进桶里，里面便有几个绿色的月亮随光跃动。貌似精灵。

    水果被我一下一下地按下。水居然梦一般地清凉。就像我手里抓着的月亮。

    父亲用拳头将西瓜切开。没有规律的随机的曲线，地震般地断裂开来。

    渐渐，远方传来了“希腊”、“希腊”的声音，它连着空里绿色的月亮，就像用刀划开的一样。翘着清凉，无限张扬。

    星星的肚子饱了。打着嗝儿呱呱地响。

    凉意透过青蛙的细腻，穿过阿谁的衣裳。

    回家的路上。父亲担着两个半桶的水。半桶的水光里，舞着两个绿色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