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家却连他的名字都记不起来。
2.
杜别离在Y市奋斗了六年,就已经跻身有车有房无贷款的中产阶级行列,实在很有些本事。所以尽管离开小镇之后他很少跟那边联系,但他作为足可当那些混日子的闲人榜样的“成功人士”,在小镇八卦群众的口口相传之下,那些添油加水过的事迹就这样传进了当初还在部队,想打听杜别离消息的顾均耳朵里。
顾均来之前思绪千回百转,又忐忑又期待。他忐忑的是杜别离看不上他,期待的是如今的他说不定会让杜别离另眼相待。然而他这许多年修炼出来的口舌之功,一遇到心心念念的人,通通被废,一时木讷得像个傻子。要不是杜别离开了口问他来意,他甚至都紧张到不知该说什么。
“我想来Y市创业,但在这儿只认识你……”说完他懊恼地皱了眉头,心道自己怎么这么不会说话,万一对方当是来蹭吃蹭喝的怎么办。
杜别离随口应了一声,倒没有在意对方的语气,不过要说没有恶感是不大可能,毕竟说过类似话的人要不是来找他借钱要不就是来借关系;然而很难得的,对于可能出于同样目的的顾均,他并没有太厌恶。
说到底他不过是个视觉动物,顾均如今的长相合他意,就算是借钱借物,也比那些不知那里冒出来的亲戚同学好太多。
按理说久别重逢的两人该好好分享一下分别期间两人的经历,然而从前杜别离跟顾均交情就不深——深的话他也不至于记不住对方名字,他又是除了工作以外懒于多话的人,这些经历自然不必讲,也不必听。
顾均从军数年,经历过许多,是个有眼色的,就算心里头演练了无数回如何与心上人沟通这些年心路历程的内容,此刻见对方有不喜的苗头,当即就老老实实地把那些话掖回了肚子里,换了另一个话题:“我今天刚来Y市,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不知道杜哥有没有好的推荐?”他虽然很想直接开口找杜别离租一个房间,但看到杜别离多年不见却仿佛跟年少时如出一辙的生人勿近气场,只好临时改了说辞。
杜别离摇摇头,指着沙发旁的小桌,让他把行李搁那儿:“没关注过,或者我待会儿让秘书把公司员工租房的地方统计了给你?”
顾均连忙道:“不用麻烦,我明天出去找网吧查查就行了。”
杜别离闻言纳闷地看向对方,刚想告诉自家wifi密码,让他用手机查,这才看见顾均手上拿着的老年机。
顾均察觉到了对方的视线,有些不大自在地缩了缩手:“前几天刚退伍,才回家几天就来了Y市,还没来得及换手机。”他说朝杜别离看去,生怕对方脸上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
只是他光顾着解释,暴露了来Y市的匆忙急切。
不过杜别离根本没想过顾均的来意,这才错过了对方露出来的马脚,看了眼时间,沉吟片刻道:“冰箱没什么菜,我叫个外卖吧。”
顾均本想开口制止,可见杜别离拉开冰箱只露出满满当当的各色饮品时,才明白对方所言非虚。
这下想通过做菜获得好感的计划也失败了。
3.
杜别离住的公寓有一百三十多平,三室两厅两卫,还有三个阳台。照例讲,一个人独居用不着这么多房间。不过他原先买房时就是打算跟前任男友赵涵宇一起住的,如果可以,他还准备把赵的母亲接过来一起生活。然而这个消息还没来得及告知对方,对方就先抱歉地告诉了他:“对不起,阿离,我有事要跟你讲。”
杜别离当时冷静得可怕,抬眼问他:“签证办下来了?”
赵涵宇似乎有些发窘:“阿离,你不要这样……你不是最懂我的么,应该知道我的志向不在国内……”所以你能等等我吗?
杜别离点点头打断了他的自说自话:“嗯,滚吧。”
他觉得自己转身得足够洒脱,没想到听到身后那人仿佛质问般的大吼:“杜别离,你总是这样,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你他妈是不是没有心啊?”
杜别离顿住了脚步,觉得这个情景实在荒谬得可笑:明明自己才是被甩的,怎么对方一副失了身又失了心的怨妇模样。
于是他大步朝来时的方向走去,脊背挺直得跟当年读大学时在各类典礼上作为学生代表致辞后的退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