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全的童年是快乐的,和村里所有男孩子一样,喜欢爬树,掏鸟窝,喜欢玩子弹,打架,玩泥巴,喜欢欺负喜欢的女孩子,作弄她们。
陈全那时候是真的以为自己和其他男孩子都一样,不,不能说是他“以为”,因为那时候他根本就没怀疑过什么。就算偶尔捕捉到父母看向自己,那隐隐带着复杂意味的神情,陈全也不懂。他不懂父母的欲言又止,不懂他们的若即若离。曾经他偷偷怀疑过,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他是像隔壁王胖子一样,从井里捡回来的,要不就是从哪个山沟沟里抱回来的。
直到七岁那年,家里又添了一个小孩儿,灏灏,看着父母对灏灏关心、疼爱的模样,有些事,陈全才渐渐明白过来,明白他们其实是不喜欢自己的。
怨吗?
曾经确实怨过。
同样都是他们的儿子,为什么不喜欢自己,甚至嫌弃他?
到底为什么?
难道真是自己命不好?
青苔村有个睁眼瞎,算命的,给村里许多孩子都算过命,挺准的。
小时候陈全父母也带他去算过。那人说,这孩子命不好啊,克夫克子,终身都在颠沛流离,漂泊无依,最终会死于乱刀枪杀之下。陈全母亲问,怎么个克夫克子法?睁眼瞎睁着一双泛着鱼肚白的死鱼眼,“看向”陈全,吐出四个字:抛夫弃子。
那时候陈全还太小,不懂这四个字的含义。蒋云英从包里掏出十块钱,搁到睁眼瞎面前的案板上,笑着说,张神算,这次你怕是没算准呢,你面前这小孩可是个男孩儿,又怎么会做出抛“夫”弃“子”的事情。
蒋云英特别咬清“夫”“子”二字,只怕这张神算不仅眼瞎,更是耳朵也聋了,听不见。那个时候的十块钱,相当于现在一千块钱,可不是物价暴涨的今日可比的。
“哈哈哈”张神算哈哈大笑一阵,抚摸一下下巴上稀稀疏疏的几根胡须,最终将这钱折了塞进陈全的小包包里。
“不灵不收钱,这是我张神算的招牌。待将来灵验了小朋友再来付钱吧!”
父母或许不会放在心上,却在他幼小的心里留下无法抹去的阴影。
那张十块旧钱,如今一直塞在陈全皮夹的最里层,皮夹换了好几个,那张旧钱却一直没变过,说不出来为何要这样做的原因。
面对父母的偏心,生活的挫折,陈全独自在夜深人静时,都会忍不住一次次反问:难道真是我命不好?
……
那天,蒋云英骑着自行车离开,后座里载着陈全,许是觉得瞎子好玩儿,陈全弯着脑袋朝后面望去,见那个瞎子在朝自己笑,陈全也对他做了一个鬼脸。
“……虽然会很难过……可若你能碰上那个注定的人,小朋友,你这一生的幸福将无人可比啊……可大千世界,茫茫人海……可惜,可惜了……一切都是命啊……”
睁眼瞎的喃喃声飘散在无人的空寂中,似自言自语。
……
从一场混乱的梦境中醒来,陈全目光有几分呆滞,愣愣地注视着窗外的新绿,耳边蝉鸣不断,空气中漂浮着初夏清晨清新的气息。
农村的空气确实比城里干净、清新许多。
揉了揉脑袋,陈全穿衣起床,开始忙碌新的一天。
他今天还要忙着跑银行。
昨夜,蒋云英已经把家里所有存折都找出来了,母子三人连夜计算,手里如今一共有二十六万,其中包含家里正饲养的三头猪,田地里栽种的粮食、花草,以及陈全初中毕业后这七年外出打工挣得八万块钱。这笔钱一旦拿出去,家里再无分文,就连陈灏下学期的高中学费也没了。一开始蒋云英是不打算让陈灏知道的,怕影响他中考,她希望陈灏能继续读书,将来有出息,但陈灏闹,说家里都出这么大的事了,你们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瞒得住吗!!!
确实,这瞒与不瞒还有什么意思。
“明天我再去找你爷爷,外公,还有大哥他们借借吧,所有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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