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很暧昧,把两个人影交叠,变成薄薄一片挂在远处的墙,像一种轻飘飘的灵在缓慢摇摆,隐秘的水声在房间里微不可查地响。
他动作温柔,非常有耐心地把她的血液点燃,沸腾的血液冲向神经末梢,末梢就像被刺激的含羞草一样倏忽合拢叶片、垂落下坠。
他托起她身体的重量,拥吻她,欲仙欲醉,
如同久旱之地吸收甘泉,莹亮的水色在光线下一闪就被吞没得全无影踪。
如往常那样,他撕开小雨伞的包装。
等待的间隙,她脑海里又窜出那个问题,他能接受一个新生命吗?
他没有给她留下多少思考的时间。
夜更静时,她靠在他肩窝里休息,被高温烘着脸,想到他回来太晚,大概没碰上家里任何一个人,把消息告诉他:“汪潋怀孕了。”
“哦。”他反应平淡,理顺她发丝的动作都没有停顿。
“我们会有一个孩子吗?”
这次他停顿了,而且沉默了两秒,然后笑了:“你这也要攀比?”
“不是攀比,我是在想将来有这种可能吗。”
“……可是生孩子对你有伤害,我觉得没必要。你现在很自由,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不需要乱七八糟的催化剂来增进,就我们俩,不好吗?”
“好吧。”她想果然被她猜中了,泄气地离开他,背对他侧躺回去。
他从她语气听出不悦,着急地追过来扳住她的肩:“你生气了?”
她没有否认:“我搞不懂都已经结婚了你要想保留什么自由,离婚自由?”
他放在她肩上的手僵了一下:“不,我是说你的自由,我不要自由,我整个人都是你的,心肝也好,胳膊腿也好,你看上的直接拿去。”
……不理解他为什么觉得自己会看上那些。
她回过头:“你这个人没有一点爱心!我们两个如果有孩子是我们爱的结晶,不是‘乱七八糟的催化剂’。”
“……嗯,我说错了,是爱的结晶。我爱你,我一定会爱你的结晶。我们可以做试管的。”
“你疯啦?”宁好急得干脆坐起来教育他,“首先不是‘我的结晶’,是我们的。其次能自然受孕为什么做试管,做试管又不是婴儿从试管里长出来,还得我来生,不是伤害更大吗?”
“是吗?”闻斯峘眨眨眼睛,知识盲区,他妈那个态度让他以为借助科学手段会比较轻松。
他很确定她是很认真地生气了,也很确定自己在这个话题上每多说一句都要踩雷,只好认输道歉:“好好我加班太多脑子很混乱,容我明天想一想,你应该不是明天就想生吧?”
宁好斜睨着他叹口气,缓下语气:“公司事情很棘手吗?怎么最近都这么晚回家?”
“比较关键的阶段,主要是宋云开又跑到公司睡睡袋了,他说陪我们,谁也不好意思走,只能加班。”
“他怎么姓宋不姓周?周扒皮半夜学鸡叫也自己早起,这是祖传技艺吧。”
闻斯峘笑起来。
宁好又有点心疼他,伸手摸摸他的脸:“要不你别赶来赶去了,本来就加班晚了,就近在宿舍睡吧,疲劳驾驶太危险。”
“我想你。”他抓住她的手贴着自己脸。
“可以我去你那儿啊。我下班在你那儿等你。”
他抱紧她亲:“不生气了?”
“还生气!你没有爱心!”她鼓着脸。
“我有。我爱你,爱你父母,爱闹闹和小红。”
……行吧,勉强让他凑够了一只手。
“而且生孩子很疼的,你那么怕疼。”他躲在她耳畔小小声说,感觉到怀里的她微怔一下,“你看,你根本没想到困难。”
比起这个,有些无形的困难更麻烦。
宁好终于知道他从闻家昌那里遗传了什么缺点,他不爱自己的孩子,他可能会喜欢他爱的女人的孩子,可能喜欢对他有用、能帮上忙的孩子,但血肉联系在他心里一文不值。
第63章尾灯
6月中旬,福岭东路以南的云岭公馆开始预售。
由于之前爆出的偷工减料问题,任销售总的小姑闻谷雨感到前景未卜,找了个宁好在家的时间,专门登门给她和闻家昌“打预防针”。
只要一起工作过就知道,正经事找李承逸,没用。
所以小姑根本没问“承逸在不在家”。
闻家八兄妹,小姑排第八,和闻家昌年龄差很大,才三十出头。但是论能力魄力,她能排前三。销售是房企最重要的部门之一,直接决定盈亏,分管这个的不可能是庸才。
闻谷雨很清醒,过去那些年的成功有一大半建立在江城地产一片繁荣的基础上。
当时的情况是只要开盘,就没有卖不出去的房,与海源合作的两个项目因为政府限价,甚至出现了认筹金为房价29.5%的情况下,认筹比高达300%的记录。(注1)
而去年一年,江城新盘平均认筹金率5%,近半楼盘认筹比不足30%。
超低认购率把江城的销售信心击得稀碎,闻谷雨有点乱了阵脚。
天热,院子里蚊虫多了。
闻家昌在一楼的阳光书房听她滔滔不绝,主题为别人家多么惨烈,意思很明白,房市大盘凉,万一预售情况不理想,也不是她的责任。
闻谷雨是个很浓艳的女人,本来个子不高,会是小家碧玉的感觉,但是她妆感重,语速快,硬生出一些侵略性的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