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收整了一下,镖队的人手货物毫发无伤,天色将暗,一行人就直奔太平栈方向去了。那个小男孩说他们家就住在太平栈,苏雪聆自然不反对他们和自己一起走,反正太平栈也不远了。只是在黑衣汉子艰难地爬上马的时候,她瞥见黑马的捆龙钩上,居然也插着一把刀,修长轻捷,一如马贼的那些黑刀,不过刀柄已锈迹斑斑,好像很多年都没有用过,所以苏雪聆固然吃惊,倒也没放在心上。她和秦重走在镖队的最后,秦重忽然忧心忡忡地说:“大小姐,这回麻烦惹得大了!”苏雪聆一惊,急忙探头问:“怎么?”秦重亮出那个马贼的黑刀给苏雪聆看:“大小姐有没有听说过‘摩云天’贼帮?”苏雪聆使劲摇了摇头。秦重叹了口气说:“要不是听说摩云天在大漠上已经消失了十年,我死也不敢来这里混饭吃的。谁知道今天又让我遇见了!”
苏雪聆对秦重的大惊小怪很不满:“不是一样留下把刀带着尸体跑了么?”秦重看着她噘嘴的样子,叹息道:“哪里就这么简单?摩云天的马贼要不是手头够硬,又怎么能让你爹送金送银送了七年?附近的人谁最霸道,小贤王不是?但对摩云天马帮还不是干瞪眼!”苏雪聆吃惊得嘴巴都要掉到地上了:“送金送银给马贼?”秦重无奈地笑了笑道:“十六年前这片大漠的摩云天马帮实在是我所知道的最狠的马贼,他们有千人上下,人人黑马,善用一柄特别的黑刀,黑云一样来,黑云一样去。上到朝廷,下到百姓,敢去见他们已是英雄好汉,更别说冒犯和剿灭了。”苏雪聆摇摇头说:“难道真有这么可怕的恶人?”秦重挠了挠头道:“其实也不能一概而论,摩云天虽然是马贼可是也很有贼风。他们从来不抢平民,只是和大漠上的各族王爷巨富过不去,比如说大老爷那样的。”苏雪聆本来就大的眼睛现在瞪得快和铜铃一样了:“我爹难道容忍他们这样?”秦重点了点头道:“不仅容忍,你爹还说摩云天大当家是难得的真好汉,每次货物的进出,都抽三成给他们,从来没有心疼过!”“我爹会这样?”苏大小姐眼里,她爹是无论如何不会向恶人低头的。秦重“嗯”了一声:“我是府里的老人了,这事儿我清楚着呢。摩云天一柄黑刀纵横十三年,只听说过官差不敢走的路,没听说过摩云天不敢动的货。那时候你还小。”苏雪聆不自觉地吐了一下舌头:“那他们现在怎么这样对我们?”秦重摇摇头,叹了口气说:“谁知道?摩云天不是寻常人所能了解的,一时劫富济贫,一时又为了一些小恩怨杀人如麻。好好过了今天,明天到了小贤王的地方,货物运到,也就谢天谢地啦!”
不久太平栈已在眼前。苏雪聆整了整鬓角狠狠骂道:“见鬼!这是什么鬼地方?”
“可达马忘窟。回语是‘深绿之城’!”不知什么时候,黑衣汉子骑着他那匹黑马,马鞍上坐着父子俩转到镖队后面来了。苏雪聆奇怪地瞅了瞅他,他现在看起来倒不是那么猥琐了,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衣,络腮胡子和头发似乎很长时间没有梳理过,蛮有一点不羁的样子。他自己颇不好意思地咧嘴傻笑了一下:“酒醒了,哈哈,醒了。”“这里还能称作深绿?”苏雪聆讨厌透了这个地方。“原来是很绿的!”汉子的沙哑嗓音仿佛有一些感慨“三百年前它是附近最大的绿洲,要比现在太平栈的绿洲大上几百倍!”苏雪聆和秦重都不由一惊,太平栈的绿洲已是这里最大的绿洲,不是它在那里有着水源和食物,恐怕没有人能从这里穿越大漠,真不敢想像比它大上几百倍的绿洲会是个什么样子!
“刚才你们经过的那个土城原来叫做达马克,汉文是‘绿宝石’,是一个由西方跋涉了上千里才来到这个地方定居的部族建成的,还受过前朝的晋封。这个部族据说有很多能人巧匠,植草放牧,引水耕种,所以风沙一直没能吞掉这儿。后来部族的军力强大了,和回部冲突起来,双方恶战了三十多年,最后这个部族取胜了,回部远迁三百里,他们也就占据了深绿之城周围数百里方圆。但战时死人太多,土地疏于耕作,无人放牧植草,风沙渐渐就把这里变成了这个样子,绿宝石也就被放弃,成了现在的‘焚荒城’,那个部族也不知道又流浪到哪里去了,回部重新迁回了太平栈北边,也就是眼前这还没有被吞掉的小绿洲。”
秦重叹息了一声道:“好好的城后来居然变成了摩云天的一个寨子,那时候比现在还兴旺一点呢!兄弟你这样跑到那里去,要是十年前命早没有了!”汉子呆了半晌,笑笑说:“老哥你是不是好久不来了,那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苏雪聆也叹了一声,轻轻柔柔的叹息一下就给风吹散了,她自言自语地说:“现在哪里还是什么深绿之城嘛!”汉子插嘴道:“现在不是这个名字了,现在它叫‘奇而达达加姆’,是说‘不死之海’。”说罢一提马缰,直往前冲去,高声笑道:“小兔崽子,爷儿俩到家喽!”抱着孩子举起来,托了几下,放在自己肩膀上,果然,前面的炊烟里,温暖的绿洲太平栈已经在望。苏雪聆也高兴地提马跑了起来,欢声笑语里,急切地往不大的镇子奔去,染血的白衣在马背上飞扬着掠过众人的头顶,像一匹自在的轻虹。
太平栈,据说在千里黄沙中风水是一等一的,不知有过多少商队旅客来到这个小小的绿洲时痛哭流涕,因为他们终于能在浩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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