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过是吗?”也许他还隐瞒很多,但许连雅心里不是太在意。可能只有在健康和安稳的时候,人才会有力气去计较和争执。
“算是。”
“哪有‘算是’。”许连雅嘀咕,赵晋扬没听见,她半开玩笑着说:“是不是海陆空都有你的身影?”
赵晋扬果真思考一下,“开飞机不行,最多能跳伞。”
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让人感到时间悠闲与缓慢,和平日生活有清晰的剥离感。
赵晋扬拉着她进船舱,船开了起来。许连雅环顾了周围,熟悉感应该更多来自于相伴的人,而不是船舱内的布置。
船行出一段距离停稳后,赵晋扬进来问她冷不冷。
风从小窗灌进来,掩上门还好,门一开便流通起来。
许连雅从床边站起来,“吹吹风挺好。”
“还没见过喜欢喝西北风的。”
许连雅来到甲板上,“外面比较通风。”
海浪拍打着船板,声音像有人不断游近。上回他们还能把酒观星,现在的娱乐一下干瘪了许多。
两人互相看看对方,都带着征询的意味,无聊的间隙却不显得尴尬。
赵晋扬叉着腰,搔了搔下巴的胡子,说:“我教你两招防身的。”
许连雅看看并不算宽阔的甲板,略带惊讶地说:“现在?”
“嗯。”看出她犹豫,赵晋扬又说,“有我在,摔不着的。”
他以为她怕疼了,许连雅脱下披肩,随意搭到门上,说:“谁怕摔了。”走到他面前,“要我教什么,赵老师。”
“教你一招柔道里面的大外割。”
赵晋扬左手抓握住许连雅的右小袖,却顺势捏了捏,意外似的说:“还挺结实的啊。”
许连雅一挑下巴,“那当然,以前在畜牧场实习的时候,我可是能抬半头猪的。”
“半头?”
“跟另外一个人一起啊。”许连雅提醒他,“下一步呢。”
赵晋扬右手直抓她的前胸襟,“另一手抓这,然后——”他将她右小臂往外拉扯,胸襟往同方向牵拉,左脚上步向前,右脚往她后小腿轻轻一撩扫。许连雅被他绊倒,又被他半路拦腰搂住、扶正,“看明白了吗?”
许连雅也是机灵人,笑着嗯一声,比划着要来一招。
赵晋扬任她慢动作一步一步牵制着,发觉没到点上时提醒她一句,许连雅连着试了几下,都是到最后一扫腿时停了下来。
“使点劲!”
声音里教官模样的威严让许连雅忍不住微笑,她又快速试了一把,这次狠狠撩他小腿上——那条笔直而坚韧的小腿纹丝不动。
许连雅不由揶揄,“马步扎得还停稳的啊。要遇上你这样的流氓,超级大外割都不管用。”
赵晋扬却问她:“你疼不疼?”
“哪有流氓会这样问的。”
此时的许连雅抱着大半玩乐的心态,也是没料到能有机会使出这一招的那天。
她又扫了一腿,不动,再一次,这回却忽感山塌了似的——赵晋扬腿劲一松,摔倒在甲板上,许连雅一个猝不及防被他带入怀中,稳稳地垫在他身上。
船似乎震了一下,浪花声更大了。
“你怎么了?没事吧?”许连雅第一反应是他晕倒了,触及他脸上的笑容才明白,他是故意的。同时她也为自己的反应迷惑,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开始在她心里留下脆弱的影像。大概每个少女情窦初开时都幻想过未来对象无所不能且一往无前,容不得他的丝毫懦弱与退缩,最好是超级英雄,拯救她于水深火热。即使之后真正的男女交往中,也希望对方能比自己强一些。
不知怎地,许连雅一点也不埋怨他此刻的脆弱,她知道他并不是一个懦弱的人。疾病最可怕之处也许不在本身,而是它给人带来的心理恐惧。她希望自己能强大一些,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予他庇护。
“没事。”一般人被问及怎么了都会反射性地答没事,赵晋扬还是在笑,许连雅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就安安静静地伏在他胸膛。
“我爸……”赵晋扬忽然开口,“我爸也是在船上没的。”
许连雅从他咚咚跳的心口抬起脑袋,赵晋扬却看着迷蒙的夜空。话题开得沉重,许连雅没有阻止他。
“就在湄公河水域,缅甸那一片,这里中了一枪。”他戳戳自己的脑门,“然后掉下船,夏天水太急,那个年代也没有好的捕捞条件……到我考上警校,我妈才告诉我后山我爸的坟里面什么也没有。”那会的他还不懂有“衣冠冢”这样的墓葬方式。
他平躺着,许连雅不好拥抱他,她挪上了一点,顺着他的脸颊往上摸索,到额头时将本来就很短的头发往后捋,那线浅浅的美人尖更清晰了。
“你长得像你爸爸还是你妈妈?”
“我妈。”赵晋扬说,“我妈有时候说如果我是个女孩子就好了。”
“比较好养吗?”
“不是,女儿像爸。”
许连雅若有所思地停了片刻,把手轻轻盖住他的眼,她又往上蹭了一点,蜻蜓点水般在他额头啄了啄。
赵晋扬却像被蜜蜂蛰了一口,粗鲁地把她的手扯掉,警告性地瞪着她。
许连雅并不生气,反倒笑着说:“又没事,怕什么。”
赵晋扬也自觉反应过激,重新握住了她的手,确认存在似的在手心摩挲。
“你冷不冷,我们回里边吧。”
“你怎么一天晚上都在问这个,真啰嗦。”
“我们回去,别吹头疼了。”
赵晋扬慢慢翻身半坐起来,又将她拉起,半拥着她回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