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山埋了。”
姜深轻轻喊了一声,问:“不做悬棺吗?”
“她女儿不愿意。”平烨烛淡淡地说,“陈酉萍在大山呆了一辈子,但她女儿不是,厌恶赤贫苦难的日子是人之常情。更别说这种贫穷夺走了亲人的命。她不希望母亲变成悬棺去看所谓的好风景。有些东西活着的时候得到比死后得到更有意义。”
姜深敲敲笔尖,记录下平烨烛的话,什么也没说。
平烨烛看他埋头苦思的模样,突然叫他:“姜深。”
“啊?”
“早点回去。”
“可我……”
“你不属于这里。所以,早点回去。”
第96章
贺执使劲揉搓着脸,棕黄的粉底晕染上手掌。不远处周沉正在检查拍摄效果,目不斜视,没有注意到长久注视他的眼神。
两位演员的演绎无可挑剔,台词饱满,情绪准确。
自从输了赌注,却成功戳破小辈的秘密后,廖嘉宇彻底当了甩手掌柜。每日在躺椅上品着寨民新炒的茶,悠闲看剧组拍戏。讲戏的活自然而然落在了周沉身上。
贺执手里拎着小马扎,弯腰放下,垂下的头发把他的眼睛挡了个严实。郑元抱着剧本乐呵地跑过来,贺执顺势把人扯过来,抽走郑元怀里的剧本:“偷懒去了?”
“拿剧本!”郑元一把撩起刘海,露出湿润的额头,“哥你看,都是汗!”
贺执成功在他与周沉之间安插了一个郑元,理所应当地拍拍剧本:“别贫,听戏。”
周沉的膝盖上放着平铺开来的剧本,他的手自然地搭在上面,与墨色字迹相接,放松且心不在焉。
“下面这段戏冲突很小,所以要依靠细腻地处理让戏变得饱满。”周沉说着,眼睛掠过贺执,随即收起,“死亡的突如其来与不可预知可以很轻易地带来震撼,爆破时的视觉听觉盛宴都能让故事变得精彩完整。姜深由此接触死亡,观众也由此进入故事,但真正的样貌到这里才真正展现。”
“平烨烛被邀请为寨子里有声望的长辈送葬。比起陈酉萍,这种丧事才是平烨烛工作的常态。院子里燃起的香火烟雾缭绕,整日演奏的丧乐不绝于耳。这处大院是死者的暂歇地,是村寨宗教文化的表现。当然,”周沉看向郑元,“也是闭塞迷信的聚合。”
“姜深来自城市,受过高等教育,他来拍摄纪录片只是想要拍出高雅的,被人称赞的好作品。他对大山只不过是一知半解。所以接触到剥离掉幻想与滤镜的大山后,他的反应是……”
周沉把话引给郑元,郑元脱口而出:“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