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将军从代地回来,某日夜相盼,想早早和将军把酒言欢,今日得见,将军身子更胜往昔,真是可喜可贺。”周昭说道。
“让中尉大人担心了,罪过罪过。”赵希应承到,回答中规中矩,给自己留下了退路。
“将军此话差矣。其实这赵国之中,担心将军身体的,并非是我一人,而是万千赵国百姓,都阴祝将军身体康健,这千里赵国土地,还需要将军镇守啊。”
“此话就是谬赞了。”赵希淡然说道:“某已是入土之人,承蒙先君和君上不弃,屡次超擢,才有今日之地位。至于说百姓仰慕,就有些欠妥了。某乃一介武夫,没什么本事,就是练练兵,打打仗而已。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好炫耀了。”
周昭如何听不出赵希话里的意思,但是作为说客,自然要有一番坚持。
“将军乃忠义之士,此当为所有人所传诵。”周昭说道,“然而将军当知,赵国此时乃游走在崩溃之边缘,君上被小人利用,一意维新,却不知赵国之百姓,已经怨声载道矣!不仅如此,小人甚至鼓动君上杯葛军权,插手军中事务。将军此次从代地来邯郸,就是他们所筹划的阴谋!”
赵希闻言眉头一皱,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说道:“中尉大人这话,似乎有些危言耸听了。某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兵权的将军,来到邯郸自然是不会携带虎符的,如此,有什么阴谋可言?”
“恰恰是因为此,才更要小心才对.”周昭说道,“此刻将军在邯郸城内没有援兵,如何才能自保呢?”
“哈哈,中尉大人过虑了。”赵希不亏是一个军人,面对周昭的恫吓之语,依然能够谈笑风生,“某乃赵国公族,虽然领兵在外,但是此次回邯郸述职,家将不过十数,仆役不过百人,若是君上以为我凭借此弱小之力,就颠覆赵家血统,也太过看的起某家了。”
“但是将军不要忘了,您是军中耆宿,也是赵国的将军里面资格最高,功劳最大的一个。当年楚灵王问申无宇,国都筑起高墙,是不是就可以防备在国都之外的小人的威胁了。申无宇说‘末大必折,尾大不掉,君所知也’,是以对于一国之君来说,所忌惮的未必是什么势力,毕竟作为君上,拥有绝对的公理,而是忌惮功劳大的功臣。”说到这里,周昭看着赵希,幽幽说到:“如此,将军觉得自己是不是处在危险之中呢?”
“再者,将军若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两个侄儿着想啊。”周昭看了看四周,悄声说到,“听说君上欲在着胡服的基础上,推行军功制度。到时候,所有子弟均需一体凭借军功获得爵位,您这样的将军之位,是无法传给两个侄儿的了。”
赵希抬起头,看了一眼周昭,默然不语。
月色微凉,赵希看了一眼周昭马车离开的身影,转身走进了府邸。
如果说在进入代地之前,他对于维新尚未表现出热衷的话,那么现在的赵希,对于在军中推行的“胡服骑射”表现出了一定的兴趣。特别是大朝会之后,由楼缓和李衍推行的新式骑兵,战斗力明显要高过老式骑兵,而且已经隐隐有可以单独作战的迹象。这对于赵希来说,是非常乐于见到的。他已经可以隐隐感觉到,一支由车兵为主,骑兵为辅的野战部队已经初现端倪,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学会这种车骑协同作战的战术,很显然,他的雄心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有半分褪色。
但是,如果维新之策伤及到自己呢?赵希摇摇头,听着蛙鸣阵阵,蹂躏着他混乱的神经。
他有两个儿子,按照以前的习俗,若是自己老死在将军任上,可以将自己的官位传下去。是以两个儿子虽然多有倦怠,但是赵希一想到他们再不济,也不至于沦落街头,才没有过多苛责他们。
可是,如果按照周昭所说,所有人的爵位都将按军功分封,不得世袭的话。那么自己这一脉,说不定真的会末落下去。
赵希的确非常矛盾,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回来,是一个错误。而赵雍这个时候让自己回来,可能真的没有简单的述职这么简单。
明天就要面见君上了,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呢?真要像周昭说的,反对所谓的维新呢?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