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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已经放弃希望的林东权,突然看到房门在眼前洞开,心脏再次急促跳动起来。
他不敢错过机会,咬牙跨过门槛,随即听见房门被关上,男人声音低沉地威胁:“别回头,我们就这样谈谈。”
冰凉而纤薄的触感贴在喉间,与皮肤血管紧密相贴,令汗毛根根直立。
“我刀下是颈部动脉,割开后的十五秒内,就能放光你身上所有的血。”李正皓一边单手给对方搜身,一边语气平静地问道,“宋琳做了什么?”
林东权挺直腰杆,右手握成拳头,咬牙切齿地回答:“她跟踪我堂妹,在餐厅的食物里下毒,婶婶她们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医生说,如果没有解药,再有一两天就撑不住了。”
想到小堂妹痛苦的样子,林东权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什么条件?”李正皓对此手段并不意外,他拍拍林东权的背,示意其转个圈,继续正面搜身。
攥紧拳头、张开双臂,林东权继续假装配合:“交出‘阿格斯’代码,实施换谍计划。”
“很公平。”李正皓确认对方身上并未藏匿武器,稍稍松了口气,“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一般情况下,因为手掌暴露在外、能够被看得一清二楚,因此并不包括在搜身检查的程序中。如果房间里没有关灯,李正皓也必然能够发现林东权手里握着的东西。
然而,他并没有。
黑暗中,访客深吸了一口气,估算出两人之间大概的距离,果断扬手将胡椒粉撒向李正皓的面门,愤然道:“我最不喜欢受人威胁!”
辛辣的味道迅速弥漫,刀片还来不及划开便被躲过,李正皓接连打着喷嚏,往后倒退好几步,将将跪坐在地。
从厨房偷拿调料时,林东权提前在鼻间抹了一把,早已适应胡椒的刺激。机警如李正皓,对此情况却防不胜防。
林东权凭声音辨认方位,不管不顾地抬脚便踹,只听得骨肉闷声作响,无所谓究竟踢到了哪些部位。
“你们不是合作伙伴吗?你们不是回到朝鲜吗?我倒要看看,有没有她宋琳在乎的事情!”
被追击的威胁、对家人的愧疚、隐忍已久的压抑,统统转化成为拳打脚踢。林东权没再给他站起来的机会,毫无章法的攻击令人防不胜防。
为了护住要害,李正皓不得不将伤口暴露,咬牙承受着剧烈疼痛,拒绝发出任何声音。
砖块和针头早已不知所踪,手中的水果刀也直接被踢飞。对方穿着硬底靴,力道毫无保留,如同重锤在反复击打,最终一脚踹到李正皓的脑袋上,令他彻底晕了过去。
如果没受伤,如果不轻敌……
昏迷之前,李正皓悲哀地意识到:这已经是自己第二次被林东权撂倒。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持续的颠簸震醒,紧锁眉头、勉强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手脚被缚,躺在封闭的车厢里,像坛子一样滚来滚去。
头顶的车窗上,路灯一盏盏地闪现,从经过的频率来看,货车正以极快的速度飞驰。
天很黑,路况也不好,李正皓估计自己并没有晕过去太久,林东权甚至没把车开出南汉山。随着一个个急转弯,车轮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噪音,就像怪兽在暗夜中嘶吼。
隔着车厢,林东权的咒骂声声传来,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南汉山的路况并不好,如此频繁的急转弯,只说明他们正在被人追击。奇怪的是,追击者并未发出任何声音,却始终步步紧逼。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李正皓衷心期盼对方是自己最想见的那个人。
又是一声急刹车,受到惯性的作用,他一头撞上车厢顶板。货车在滑行一段距离后,终于勉强停了下来,油门也因为气急败坏的顿挫而轻颤。
林东权猛摔车门,跳下车去,粗着嗓子厉声道:“来啊!想死是不是?!我今天就陪你同归于尽!”
脚步交错,轻盈地踩在雪地上,发出新脆而清晰的摩擦声,和女人的嗓音一样令人欣喜:“林公子,生活这么美好,何必整天把死挂在嘴边。”
随着负重被抛开,李正皓听出宋琳来到货车旁边,一边活动关节,一边轻松调侃道:“我原以为和亲人见最后一面比较重要,没想到你还是找到修道院来了。”
“无耻!”林东权被激怒了,恶狠狠地咒骂道:“欺负女人和孩子算什么本事?还用下毒这么卑鄙的手段!”
宋琳走近了些,站在车厢旁说话:“我确实没本事,所以只能用卑鄙的手段啊。”
林东权忍无可忍地动手,拳脚划开空气,发出阵阵破风声。
格挡声、撞击声、喘息声,两人的对决就发生在车厢外。黑暗中,李正皓听得一清二楚,确定宋琳应对得十分轻松,甚至还抽空提醒对手:“留心脚下,把车停到悬崖边也真是够水平。”
“去你的!”林东权暴怒断喝,随即一脚重击直接踢在车厢上。
李正皓听到车架吱呀作响,很快开始左右摇晃,似乎卡住了某个支点,正渐渐失去平衡。四肢无法动弹,只能随重力作用滚向另一侧,他意识到情况不妙,哑着喉咙呼救:“宋……宋琳……”
女人的声音不再随意,而是直接命令道:“闭嘴!”
几乎就在同时,她停止游弋,开始认真地与对手拳脚过招,很快就占据了主动地位。
林东权虽然是男人,但毕竟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在条件完全对等的前提下,无力承受一**凶猛攻势,渐渐开始体力不支。
宋琳的格斗技巧是靠实战练出来的,下手毫不留情,接连击中要害,直接让对方跪倒在地。
仿佛意识到大势已去,林东权梗着脖子质问道:“你就没有在乎的人吗?你就没有底线吗?为了达到目的,真的可以不择手段吗?”
那声音里掺杂着愤怒与怀疑,听起来很是绝望,即便李正皓知道答案,也免不了对其报以同情。
“我,当然有,在乎的,人,和底线。不过,这些,与你无关。”间歇作答的同时,宋琳保持频繁出击,气息不曾起伏,如同一部没有感情的机器。
李正皓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躺在摇摇欲坠的车厢里,默默闭上眼睛。
随着她把话说完,林东权也彻底倒下、丧失反抗能力,再无一丝一毫的动静。
车底传出树枝被折断的声音,李正皓感觉货车又向前滑行了一段距离,很快再度倾斜,几乎与地面翻转成九十度。
宋琳走近了些,冲车厢里发问:“李正皓,还醒着吗?”
“……我在。”感觉到车体开始摇摆,他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女人深深呼吸,如同下定了某种决心,猛然将车厢门一把拉开。
突如其来的光线刺激得李正皓睁不开眼,只能模糊看清自己头顶的阴影——正是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人。
“车快坠崖了,赶快割开绳子,我想办法拉你上来。”
一柄瑞士军刀准确落到他身旁,李正皓反手握住刀柄,却始终无法割开捆扎牢固的绳子。
宋琳将攀岩索缠在树桩上,很快回过头来,却发现他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忍不住皱眉:“那小子把你当粽子包了吗?”
方此时,货车再度发生倾斜,颤颤巍巍地挂在悬崖边的小树上,随时都有可能下坠,李正皓的头顶开始冒出冷汗。
女人的声音不再玩笑,果断决策道:“我下来帮你。”
说完,她拉住攀岩索,小心翼翼地爬进车厢里。
李正皓这才发现,对方穿着一身连体衣,防风防水的材质在黑夜里折射出暗光,头上戴着护目镜,发梢也略显凌乱,似是被大风吹过,一身行头干净利落,即便从天而降也丝毫不显累赘。
宋琳刚一站定,车厢便开始吱呀作响,最后勉强保持住平衡。她从他手中接过刀柄,随即割断那手腕、脚腕上的绳子。
平躺太久,加上之前头部受过伤,李正皓眼前持续晕眩,一时无法站定身形。
悬崖边的树枝再次发出令人心悸的声音,宋琳赶忙催促道:“快点!”
顾不得头晕目眩,李正皓一把抓住攀岩索,开始拼命地向上爬去。
宋琳紧跟在他身后,咬着牙往下蹬脚,借助反作用力蹿升一段距离,眼睁睁地看着货车加速滑落,最终坠落进深不见底的山谷之中。
帽似不长的绳索,却仿佛永远到不了尽头,李正皓旧伤未愈、血流不止,每一寸前进都耗尽全力。
狂风夹杂着雪花刮过头顶,两人已经在空中停留太长时间,下方的宋琳渐渐喘起了粗气。
这不是李正皓经历过最危险的情形,却是他最为紧张的一次,只因身后那个让他放不下的人。
“快到了,坚持住。”他试图为彼此打气。
女人的声音却很不耐烦:“闭嘴!”
这已经是她今晚第二次勒令自己闭嘴,李正皓却不自觉地笑起来,似乎连被骂都是幸福的。
终于攀上悬崖边沿,他用双臂撑住岩石,猛然一个翻越,身体再次有了支撑。
来不及喘气,李正皓很快回头,将上半身探出去,向半米外的宋琳伸手:“我帮你。”
看看手中的绳索,又看向男人坚定的目光,她似乎犹豫了两秒钟,终于还是拿定主意,小心地伸出左手。
李正皓用力一逮,却没能将人拉住,反而听到熟悉的一声闷响:那是关节脱臼的声音。
习惯性脱臼,在受到外力突然作用的情况下,常见于有病史的患处。
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令宋琳惊声尖叫,一张小脸顿时惨白,她单手紧握住攀岩索,左臂渐渐无力垂落。
李正皓的心脏已经停跳,屏住一口气试图抓住对方,却根本无处下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远。
宋琳目光直直地看过来,一字一顿道:“李正皓,你欠我的。”
说完,她就这样从他眼前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文引自《上帝的拳头》,弗·福塞斯著。
祝大家端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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