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房间里,李正皓干净利落地将药水吸入注射器,迅速扎进宋琳的手臂静脉,耐心等待着药效发作。
短暂的刺痛唤醒神经,她在一片混沌中感觉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明明已经头痛欲裂,偏偏无法放松。
典型的镇静剂过量反应。
然后听到一个清晰的男人声音:“好些了吗?要不要躺下来?”
宋琳咬紧了唇,用力摆头。
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体,在药物的作用下透支运转,心中却平静如一片湖水。人世间的烦恼都与她无关,只剩下予取予求的妥协。
带着火热温度的手掌抚上她的面颊,像个温柔的情人,耐心对待着世上最美好的珍宝:“复习一遍你之前说过的话,好吗?”
身体越来越不听使唤,控制力也越来越弱,她本想点头同意,实际上却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贝鲁特和高内庆子,孤儿院和哈马斯童军营,张英洙和柴田高磨……尽管叙述时断时续,但在药物的作用下,女人短暂而复杂的前半生却依然清晰呈现,与之前反复坦白的内容并无二致。
李正皓终于松了口气:经过试探、拷问以及药物作用,前后陈述没有太大出入,侧面证明宋琳没有说谎,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伙伴。
于此同时,看着那雪白娇躯上斑驳的伤痕,他心中又隐约有些不舍。
回忆起自己最初加入侦查局时,也曾被诬陷盗窃并锒铛入狱,在地牢里关了三个月,接受组织的残酷拷问。
最终走出地牢的那天,告密者和其他战友一起夹道鼓掌、敬礼,欢迎侦查局的新成员。
告密者是他最为信赖的前辈,对后者有着知遇之恩。囚禁于地牢里的每一天,李正皓几乎都是在强烈的憎恨中咬牙坚持。即便冤情昭雪,依然恨不得将那人吃肉啖血。
直到这位告密者亲自点破迷津:“欺骗就是一切,这是项年代久远的、神秘的艺术,长久受到国王和领袖们的忽视——特工的生存,取决于发现真相、揭穿谎言的能力——只有事实能经受住反复拷问,排除一切不确定因素后,才会剩下有价值的信息。”*
李正皓当然可以放弃原则、遵从最本心的愿望,选择自始至终相信宋琳。然而,在林东权反水、“脱北者”曝光、被迫匆忙逃离日本的过程中,他产生强烈的不确定感,并频频想起“鬼船”和那队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
出于特勤人员的直觉,他预感这些事情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具体的因果、先后暂且不论——最明显的连接点莫过于宋琳。
所以,越发有必要问出一个究竟。
只是当结论最终摆在面前,李正皓还是没料到自己会松了口气,甚至心生不忍。
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角力,他也来到极限,终于蜷成一团,趴在床角沉沉睡去。
宋琳再次睁开眼睛,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海面上强烈的阳光透过薄纱射入房间里,营造出一股恍如隔世的氛围。
海面上,风平浪静、湛蓝如洗,“海神号”开足马力全速前进,正向首尔港开去。
“你醒了?”
身后的床沿陷下去,男人的声音出现在耳畔,竟带着些许关切意味。
她没有回头,而是静静望向甲板外,哑着嗓子问:“我睡了多久?”
“三个小时。”李正皓侧过身子,拿起床头电话,“肚子饿不饿?我让服务员送点吃的过来。”
宋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算什么?打一棍子给一甜枣?”
“……对,麻烦送份鱼片粥到房间里来,再加两个小菜。……多谢。”
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质疑,李正皓自顾自地向客服定好餐、挂上电话,方才弯腰掖了掖被角,耐心安慰情绪焦躁的病人:“医生已经换过绷带,待会儿吃完饭再把药吃了,今晚不发烧就没问题。”
宋琳甩开他的大手,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咬牙切齿地说:“你脑子坏了吗?昨天把我指头掰断,今天又给我看病,反反复复折腾人……真是个变态!”
似乎早已料到会有此反应,李正皓表情并无任何变化,而是果断揽住她没受伤的右边肩膀,将人扶到床架上靠好。
那掌心散发出惊人的热度,烙印在肩头如同火烧火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