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去匆匆。去往码头的路上,她的心跳渐渐加速,手心也冒出汗来。
青森港濒临陆奥湾和津轻海峡,地处亚寒带,每年冬天海水都会结冰。
随着大雪的到来,港口已经显出些许萧瑟景象,船只并排停在海里,与天地间的苍白融为一体,毫无声息。
事先约定的7号码头上空空荡荡的,没有船只停靠,也没有任何人的踪影,缆桩旁靠着一处阴影,透出沉沉的死气。
宋琳放下背包,一点点走近那处阴影,动作缓慢地蹲下身子。
雪花落在齐耳短的发梢上,遮掩住原本凌厉的锋芒。长睫垂落,冰冷的灰色眼瞳不再,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柔和许多。高挺的鼻梁下,一双薄唇微微抖动,似在呻&吟,似在求救。
她侧耳靠近,努力试图听清对方在说什么,却始终云里雾里。
鼻息间,浓烈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男人脑后正缓缓流出鲜血,顺着线条清晰的颈项流淌,浸湿了外套衣领。
“李少校?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宋琳俯身上前,贴着他的耳垂轻呼,感觉对方微弱的鼻息沁在自己胸口,暖暖的,有点痒。
李正皓没有回应,靠着缆桩的身子歪了歪,最终倒在雪地里。
他的身旁空空如也,就像这天地间无边无际的苍白,亘古洪荒。
再睁眼时,两人又回到了那间熟悉的车库,只是这次不再有林东权作陪。
脑后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却不比头晕目眩的后遗症更令人难受,李正皓咬牙哼了一声,很快引来宋琳的注意:“你醒了?”
他撑着手臂爬起来,眉头皱得死紧:“怎么只有你一个?”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女人踮着脚转过身,手上端着热气腾腾的水盆,“趴好,要缝针了。”
后脑勺有血流涌出,伤口似乎还没处理完毕,李正皓乖乖俯身,听到金属撞击的声音。
有刀片在头皮上划过,冰冷而锋利,将发梢一点点削刮干净。
“我没准备麻醉药,你稍微忍忍。”话音刚落,宋琳便用细针扎破了他的头皮。
李正皓双手紧紧攥住床沿,靠纯粹的意志力抵抗着趋利避害的本能,哆哆嗦嗦地开口,藉由对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你什么时候到的?”
“八点十分,大概晚你们半个小时。”女人的手很稳,扎针时没有任何抖动,抽线的动作果断而干脆。
“码头上还有人吗?”
她用棉签拭了拭伤口,擦掉渗出的血水:“就只有你一个半死不活的,算吗?”
李正皓没说话,半晌之后,冷声道:“船呢?还有箱子?”
“你认为,他有可能会等着我一起收拾?”宋琳剪断线头,将剪刀扔进水盆,拿起另一根针,“不过还算手下留情,没把你扔进海里喂鱼。”
男人的拳头越攥越紧,和渐冷的声音形成鲜明对比:“是我大意了。”
女人习惯性地耸耸肩,牵动到他的伤口,制造出愈发强烈的痛感,李正皓咬牙承受。
“原本就不该指望这帮韩国人,金亨德的事情闹大了,他们迟早要狗急跳墙。也怪我自己,以为林东权真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他还有点胆量,居然敢砸晕你、带着激光器偷跑。”
李正皓抿了抿唇:“现在怎么办?”
“你如果不介意身份暴露,可以像其他人一样投奔朝总联,只是以后没办法再从事特勤工作罢了。”
“不可能。”
提议被否定,宋琳并没有多少意外,而是叹了口气,继续说:“从日本出境倒容易,问题在于如何回朝鲜。你可以走走三八线,游泳过鸭绿江、图们江也行。”
李正皓只当对方是在开玩笑,单刀直入地问:“你怎么办?”
“我跟你不一样,”用力扎了一针,宋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自嘲,“我必须走正规途径入境,除了‘不归桥’,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可是情报院那边……”
她长指翻转,抽出线头,干净利落地打了个结:“没有金亨德还有‘李亨德’、‘赵亨德’、‘朴亨德’,林镇宽已经被扳倒了,应该不会有人再敢叫板。”
李正皓没急于反驳,却皱眉问:“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男人翻过身,继续道:“没有激光器,只是单纯的投诚不行吗?我们的党非常宽容,不会对人有任何偏见。即便以前犯过错误,只要真心悔改……”
背着光,宋琳的笑容很模糊:“李少校,有些事情不是悔改就行的。”